想用凡人的酒灌醉修士,除非自己不用灵力消减酒劲。
谢翎问他敢不敢。
沈辞秋不是会中激将法的人,也不好酒水,他大可以再说个“不”字,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无视这场幼稚又毫无意义的挑衅。
他应该冷硬到底。
但或许是因为攥着心脏的那股力道,又或许因斩不断的焦躁,他反正下定决心不会踏出雪原,可除此之外,他没什么好惧的。
简朴的屋子里,一片静默中,沈辞秋慢慢伸手,捏住了酒盏。
沈辞秋没有说话,把酒一下送到嘴边,仰头,干脆利落直接饮尽了一杯酒。
玉白的脖颈仰出漂亮的弧度,眨眼杯中便空了,沈辞秋将空杯当地钉在桌面上,再往谢翎身前一推,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沈辞秋神情冷淡,没有退,以眼神无言下令:倒酒。
谢翎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肩膀已经绷了半天,此时肩头一松,将折扇往桌角一拍,畅快地笑了一声:“好!”
他仰头也干了自己的酒,再给两人都满上,拍开地上酒坛的封泥,砸到桌上来:“今夜陪你,看看我们谁的酒量更好!”
沈辞秋睫羽半掩,没有出声,只拿过满上的酒杯又要喝,只是杯子抬到半空,被另个杯子追上来,在杯沿上清脆地磕了声。
谢翎眸若朗星,笑得佻达:“干杯。”
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辞秋神色没有半点波澜,将酒送入口中。
酒液辛辣,滚过喉头时像火,也像刀子,沈辞秋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也不明白为何有人求醉。
谢翎或许说了点什么,他没听清,也不动桌子上的菜,只一杯接一杯,干脆利落地喝。
某个时刻,沈辞秋觉得自己有点热。
他下意识就想运起灵力消减酒劲,念头转过一圈,又生生忍住了。
思维好像变慢了点,这就是醉?
若仅是如此,那又什么好值得试试的,不过,好像有点顾不上方才那点焦躁了。
沈辞秋又喝一杯:顾不上的情绪,仿佛就不存在了,是松快了点。
但发生的事不会不存在,你今日不去看,醉中不去看,它也还在那,他遭受了至亲之人背叛,他死过一回,遍体鳞伤,酒能改变这些吗?
不能啊。
沈辞秋再饮一盏。
屋内的灯火好像晃了晃……那昏暗的烛火也能这么亮吗?
沈辞秋乌黑的睫羽轻颤。
酒液淅淅沥沥注入杯中的声音响起,是有人在给他倒酒,是,谁?
啊,对了,是谢翎。
妖族的七殿下,未来叱咤修真界的天才,他现在的未婚夫。
未婚夫,好麻烦。
一个温阑该死,一个谢翎……谢翎要怎么样呢?
又是一杯酒下肚,沈辞秋呼吸中都带上了清酒的甘醇,微微发烫。
挑谢翎做未婚夫,不过权宜之计,他要留在玉仙宗,要利用玉仙宗资源修炼,要杀人,明面上得顺着那群老顽固,递来的求婚庚帖里,挑来挑去,也就谢翎合适。
谢翎是不是最好的他不知道,反正是那时最适合他的。
现在就不合适了吗?
……不,好像更合适了。
聪慧,有手段,修为也恢复了,气运好,机缘追着他跑,不用自己开口就能跟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得好像认识了很久。
算上水镜三年,好像也是很久了。
沈辞秋慢慢又饮了一口酒。
就是偶尔有点聒噪,惹得他心烦。
可是,谢翎聒噪起来,好像也,不难听。
自己其实,没有真的想让他闭嘴不再说话的时候。
沈辞秋动作迟缓地一点点放下了酒杯。
烛火灯芯烧了半盏灯油,酒坛已经下去大半,谢翎喝酒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对面的沈辞秋。
沈辞秋当真没用灵力抗,一杯又一杯下去,干脆得很。
看得出他喝酒不怎么上脸,一直喝了不少,才终于看到他雪白的面颊上晕开了一点淡淡的酡红。
不重,但艳得惊人,浮在眼尾与双颊,勾在人心尖。
谢翎确定自己不会喝醉,他也没用灵力抗,但怎么说呢,神鸟血脉,天生的便宜,什么酒他都能千杯不醉,可瞧着美人下酒,喝着喝着,他就明白了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