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老管家景仁听到了什么“大少爷疼惜”“自作多情”之类的话,牙关发酸,只说:真是活见鬼了。
白情也太牛了,鬼也能下得去手!
果然,没有一种鬼比穷鬼可怕,为了钱,可以认鬼作夫,情趣供奉!
然而,景仁可不想做人鬼情未了的观众,只好清清嗓子,用咳嗽声来昭示自己的存在。
咳了咳之后,他才低声说:“大少爷,我原本是不该来叨扰您的清净的。只不过,宅子里发生了大事,昨夜家主突发恶疾,抢救无效,不治离世了。主屋那边现在乱成一锅粥,少爷小姐们都觉得应该请您一同商议大事。”
听到景水芝已经不治身亡,白情倒没有太惊讶。
景莲生是一副淡漠的态度:“让他们自己处理吧,不用叫我。”
景仁并不惊讶于景莲生的冷漠,但他还是要尽职尽责地传递小姐少爷的意思:“大少爷,我知道您喜欢清静,可少爷小姐们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由您来主持大局,出面处理家主的后事。”
白情颇感意外:“他们都还没见过大少爷一面呢,就这么仰赖大少爷了?”
景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出实情:“二位可能有所不知,三位少爷小姐从小就被教育要恭敬谦和,尤其要尊敬兄长。家主通过各种方式让他们明白并接受,家族的一切最终都将由家主亲生的少爷来继承。”
白情不禁回想起之前和景二、景三、景四一起吃饭时的情景。他们满脸憧憬地说着“希望大少爷能快点回来,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只有大少爷才能弥补妈妈的遗憾”之类的话。
可见,景水芝真的把这三个人教育得完全以素未谋面的大少爷为尊。
当时,白情还以为景水芝让他们尊敬的“大少爷”是景莲生,现在想来,景水芝所指的一直是她那个死去多年的孩子。
她始终抱持着能复活这个孩子的念头,所以一直为这个孩子的未来铺路。
白情却不禁心下疑惑:既然景水芝自己有个孩子是“大少爷”,景水芝为什么把景莲生对外称作“大少爷”呢?
这岂不是很奇怪吗?
简直是乱了辈分。
白情相信景仁肯定是知道些内情的,便故作试探:“可是,景女士所指的‘大少爷’,只怕不是我身边这一位吧?”
景仁听出了白情的试探,却也乐意为他解开这个谜团:“确实如此,但您身边这位‘大少爷’回来后,并不会与景家的其他人相见。所以,对少爷小姐们的认知并不会产生什么混淆。”
“这倒是真的。”白情点点头,随即又抛出一个新问题,“可是,为什么非要把我身边这位称作‘大少爷’呢?就不能直说是太爷吗?”
这话说完,白情自己都有些后知后觉:我这问题有点太傻了。
景仁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还是语气平缓答道:“如果说是太爷回来,是不是有点儿太耸人听闻了?”
“的确。”白情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后快速转移话题,“不过,少爷小姐们既然都知道‘大少爷’在成婚之前不能和他们见面,怎么还要求他出去主持大局呢?”
景仁便说道:“他们认为,事急从权,想商量着,让您二位今日就去领证,结婚证领完了,那也算是完婚了。这样‘大少爷’就能名正言顺地出面处理家族事务了。”
一听这话,白情就乐了:“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啊!”
景莲生斜睨白情,回首对景仁说:“你知道,这不可能。”
景仁垂头说:“我是做管家的,只是听少爷小姐吩咐做事而已。他们要我来问两位意见,我也只能来问。”
“为什么不可能啊?”白情一听到要和景莲生领证,就乐不可支,“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啊。”
说着,白情转头对景莲生说:“你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还没和我完婚,对你逗留人间也是不利的。只有和我正式缔结婚约,才能更稳定地留在阳间啊。”
景莲生淡淡道:“缔结阴婚,并不包含领证这一项。”
白情当然知道。
而且,就凭白情和景莲生这两个“黑户”,也肯定过不了民政局那一关。
不过,白情还是笑着说道:“我只是说,他们提醒了我,我们应该尽早把婚礼给办了,拜过天地,才算得到正式认可。”
景莲生未置可否。
白情却扬声对景仁说:“这样,你就说,我和大少爷会尽快完婚的。但是景家主的后事,还是托给他们照管,大少爷就不担这个责任了。”
景仁早就料到景莲生是不可能出来主持大事的,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也不意外,只是答应了一声,就要离去。
然而,景仁还没迈开两步,就被景莲生叫住了。
“应知礼在哪里?”景莲生问道,“让他来见我。”
景仁停下脚步,回答:“应老师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白情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我昨晚还和他聊过天呢!”
“是这样的,”景仁缓缓解释道,“今早家里的佣人去应老师房间收拾的时候,发现应先生的所有个人物品都已经清空了,房间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只留下一张便条,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为大少爷的婚事置办贺礼。”
白情皱了皱眉,显得更加意外:“置办贺礼?大少爷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他怎么现在才想起这茬?他有没有说具体要去哪里?”
“这我也不清楚。”景仁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毕竟,应老师的事情,我也不敢多过问。”
景莲生没有多说话,就让景仁离开了。
待景仁已经走远了,白情才转头,好奇地说:“应知礼怎么突然走了?”真的是为了置办贺礼吗?
景莲生冷笑:“他约莫是料到我会找他算账,跑得倒是快。”
“算账?”白情不理解地看着景莲生。
景莲生目光落在悬在主位的那柄桃木剑上,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