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有些歉意地笑笑,可是,并没有关窗的打算。
到深市的火车得好几天,她一路硬座过去,可不能一上车就吐昏过去,那可就看不住钱和货了。
过道里堆满了蛇皮袋和竹筐,列车员艰难地推着小推车在人群里穿行着,林晚晚听着熟悉地叫卖声,不由浮出一丝笑意。
再过几十年,也还是会有“瓜子花生饮料”的叫卖声响起,伴随着满怀希望的年轻人,载着怀念家乡的思乡者,前往全国各地。
她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悄悄眯了一会儿,她心里清楚,等到后半夜,才是扒手出没的高发时间,那时候,得打起精神,应对这些。
她就这么醒醒睡睡,有时跟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攀谈几句,硬是靠着意志力熬到了深市。
冰封千里的景色已然消失,空气里的潮湿一点点侵入肺腑。
周围有同她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对着窗户哈气,在白雾里用手指写下“深市”二字,又很快用手抹去。
有江西口音的窃窃私语传来,“深市那边的电子厂,包吃包住,月薪还有八十呢。”
有人听到话语,欣喜地加入讨论,连日的奔波和煎熬,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了,只留下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
落日的余晖从车窗照入,将随着火车缓缓晃动的身影揉成碎金,林晚晚紧贴的在玻璃上,看着火车缓缓进站,“深市”二字的火车站台展现在眼前。
她拖着大包小包出了站,出站口有蹬三轮的小伙子上来搭讪。
“靓女,欢迎来深市啊,这一片住宿吃饭我都熟,跟我走,没问题的。”
他说着一口半生不熟的粤语,林晚晚听得迷迷糊糊,却还是摆摆手拒绝了。
火车站的黑车司机最多了,在这个时代还是真理。
她花了几角钱,找了个挑货物的力夫,顺便向他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住所。
在远离火车站的地方,她打到了一辆价格合适的摩的。
车辆在拥挤的人
流和车流里缓缓前行着,有稍微豪华些的店面亮起了霓虹灯牌,在夜里坠成点点星子。
路旁的音响店里传来满是颗粒感的音乐,她侧耳细细听着,好像是邓丽君的《甜蜜蜜》,她不由跟着哼唱起来。
老式裁缝铺里传来的缝纫机的哒哒声,国营供销社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她默念着灰墙上“发展才是硬道理”的标语,觉得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
摩的将她送到旅店门口,她拖着东西办好了入住,便按耐不住心情地要出去逛逛。
门口有炒栗子的香气传来,不远处就是亮着红白蓝三色灯的发廊,里面有女士正在对着刚剪的幸子头仔细欣赏。
她随便找了家大排档坐下,听着五湖四海的口音汇聚于此,大家豪气干云地碰撞着汽水瓶,畅谈着自己“万元户”的理想。
朝气,希望,这个时间的人们,这个时间的深市,仿佛有着无限向上的力量。
这与在书本上看到的只言片语完全不一样,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得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心跳脉搏。
林晚晚被这种感觉深深吸引,逛着逛着便忘记了时间。
直到步入一处灯光有些昏暗的小巷,她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她的身后,似乎不远不近地坠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