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或许可行。”叶星辞仍在气头上,随口胡诌。
楚翊却蹙眉,对这句玩笑话认真答复:“不。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家人。我知道你在玩笑,但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叶星辞轻哼一声,瘪了瘪嘴。不过,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楚翊无奈一笑,目光溢满柔情:“你看,你本来就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还不让人说?”
“对了,快给我看看你的那个东西,好奇死了。”叶星辞焦急难耐,眼神四处乱飘,寻寻觅觅。
“啊?”楚翊愣了一下,猛然后撤捂住腰带,耳廓红透。随之反应过来,尴尬地摸摸鼻梁,“哦,你说的是那个,吓我一跳。”
他俯身,从桌案下捧出那新奇玩意儿。摆好之后,将几支烛火凑近,照亮绘有工笔画的圆形纸板,用力一转:“看吧,离近点。”
叶星辞凑在那片镂空纸板前,凝目细看。
飞速旋转中,狭缝的残影连成一道不动的窗口。透过它,他看见排成一圈的工笔画居然动了!一艘小船,一对男女正泛舟野游,男人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
眼前,会动的画周而复始。于是,男人也在女人面颊吻了一次又一次,永远不知疲惫。叶星辞双唇微张,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震惊于此物之奇妙,内容之放荡。
他在欣赏奇观,却不知身边的男人也在欣赏他。
月光和水气,被风吹着一点点漫进船里,纱幔飘荡,满湖碎银。烛光明灭不定,映在美人悄然飞红的脸庞,和湿润的翘睫。
美人一笑,楚翊也照镜子似的,跟着扬起嘴角。
“真有意思。那么多人都会抖空竹,只有你发现了这种奇观。”叶星辞又转一下转盘,抿了抿嘴,羞涩而好奇地盯着两个小人儿,“九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聪明。”
“不用别人说,我自己知道。”
“你就不能谦虚点么。”叶星辞笑了。
“在你面前,还是真实一些比较好,没什么可装的。”
这话,让叶星辞脸上闪过歉疚,弯弯嘴角,继续琢磨眼前的东西。楚翊真诚相待,他却一直在装,而且是男扮女装,简直装大发了。将来封爵,或许可以封个“装公”。
慢慢的,楚翊靠近了。身体前倾,手支撑在膝上。忽然,他手一滑脱离了膝盖,头部陡然前冲,嘴唇结结实实地亲在叶星辞脸颊。
后者“啊”一声,迅速逃离,缩在一旁,捂脸惊愕道:“你要咬我?不,你、你刚刚非礼我?!楚一只,一只禽兽!我一枪挑了你!”
“不,不是的。”楚翊慌乱一瞬,随之从容解释,“我只是没撑住身体,不小心滑了一下,用嘴唇撞到了你的脸。这不是轻薄,而是一场意外。”
“骗人!你敢侮辱我!”叶星辞浑身热血翻涌,被亲过的肌肤,像挨了烙铁般发烫,几乎开始疼痛。
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一点也不厌恶与楚翊亲昵。此刻的愤怒,远远抵不过害羞。他甚至开始憎恨眼前的男人,恨对方让自己心绪不宁。成天像条毒蛇一样,盘踞在脑海。他怎能因为一个男人,一个敌国人,一个把自己当女人的人,而意乱神迷?
“我要揍你!”叶星辞咬牙欺近,揪住对方衣领,恶狠狠扬起拳头,却迟迟未能落下。
“我真不是故意的。”楚翊语气无辜,用手包裹住他的拳头,缓缓按下,“你坐下,我给你演示一遍。”
叶星辞气鼓鼓地把屁股砸在椅面,冷眼相看这位翩翩如玉的皇九叔,重演方才的情形。
“就像这样,我手撑着膝盖么,然后一滑。”楚翊将手撑在膝头,摆出方才的姿态,“没撑稳,就这么一滑,失去平衡,用嘴唇撞到了你。没受伤吧?”
叶星辞摸摸脸,垂眸嘀咕:“没伤着。干脆,你别叫楚逸之了,叫楚一滑吧。”
“我也很自责,怎就那么巧。你是不是还不信?我再演示一遍。你看啊,就这么一滑。”楚翊摆好姿势,撑在膝头的胳膊一歪一滑,脑袋陡然前冲,再度重重地亲在美人白嫩的脸颊。
“啊呀!”叶星辞羞愤得差点投湖,双手捧着脸大叫,“楚一滑,你怎么回事?!我真要揍你了!”
“公主息怒,我怕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就想复刻一下刚才的过程。让你知道,这的确是意外。”楚翊淡淡地辩解,自己也委屈上了,“再度发生这样的碰撞,我的嘴唇也很痛。”
他是如此真诚,眸光清澈宛若婴儿。清贵如芝兰的面孔不带一丝淫猥,在烛光中笑得温柔。
叶星辞生不起气,索性转过身,撩开纱幔,伏在船边,望着微光粼粼的湖面。将满的月亮倒映在远处,鱼儿游过,裂了又圆。
他能觉察到,楚翊也对他居心不良,可又无处可逃。跳水游走的话,未免太不体面。何况,他根本不想逃。
——“如果有一天,我也开始追求公主,那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这个人,而非你尊贵的身份和丰厚的嫁妆。”
他蓦然回想起这句话,指尖紧紧抠住船板。不安,惶惑,忐忑。而那底色,却是浓墨重彩的期待。他不做自己很久了。如果有个人,像楚翊这样聪慧仁厚的人,能真心喜欢公主身份以外的他,那是件多美好的事。
船身微晃,送给他期待的男人靠近,也望着湖面。
“你不生气了?”楚翊小心地问。
“不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挂在心上。”
“那太好了。”两片温暖柔软的物体,第三次覆在叶星辞的面颊,轻柔一吻。而后,吐露出无耻的话:“这次不是手滑,是故意的。其实,刚才也是故意的。”
“你——”叶星辞猛扑到对面的座椅,使劲用手背蹭脸,随着小船的大幅摇晃怒吼:“你下流!我,我今天真是上了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