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眸猩红如血,双手紧握着一把锈刃的柴刀,连缀的血珠从刃间滴落,狭窄简陋的房间里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人。
容景司神识一扫,还好,没死,不算麻烦。
麻烦的是眼前的少年。原本沉郁的黑色瞳孔如今被血色浸染,衬着失焦的目光越发的诡异,只有眉眼间不时流露出的挣扎昭示着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平心。”
容景司手腕一翻,指尖灵气涌动,轻巧地将刀摁下。
“静气。”
另一只手快速探出,指尖重重地点在唐诩的眉心。
唐诩只觉得一股凉意从眉心而入,直冲灵台。一直杀意澎湃的识海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连带着沸腾汹涌的几乎要迸发出身体的血液也慢慢沉淀回血肉。
意识回笼,唐诩回想起了一切。前辈又救了他一次。
而他又干了什么?只是一时的情绪上头就夺刀、杀人,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向前辈挥刀,甚至现在他的刀还被前辈按在手下。
思绪流转只一瞬,唐诩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松开了刀柄直接就要往地下跪。
容景司早有预料,手指轻敲刀面,灵力流泻而出,支撑着唐诩强迫他站直了身体。
“站好了。”
容景司冷声道,被灵力修改过的声线模糊缥缈,难辨男女老少,但依旧传递出了他显而易见的怒意。
唐诩闻言立刻想开口解释,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下去,稚气未脱的脸上写尽了逆来顺受,低着头像是准备全盘认下罪行。
“唐诩。”容景司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样一来他的视野低下去,略微抬头就能对上唐诩的眼睛,“我现在更生气了。”
他几乎要气笑了,见着唐诩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的样子,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你这遇事先认错的毛病究竟哪里来的?”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控制住了自己没杀一个人吗?”
“你知道在你这个体质的影响下你能做到这种程度有多难吗?”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在这认错!”
“还下跪,跪什么跪!这是能随便做的吗,给我挺直腰板站好了!”
言罢一挥手,唐诩惊诧地发觉那柄柴刀又回到了他手里。
“既然选择了武器就拿好,让武器脱手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武修大忌。”
容景司“噼里啪啦”的一阵输出完,觉得堵在心里那口气总算是散了一些。
没办法,他惯来是个受不得气的性子,而且他不仅自己如此,对身边人也是这么要求。
修仙之人又多是高傲不服输之辈,在隐仙宫呆的久了,他很多年没见到这种事事顺从的小孩了。
不过谁能想到后来鼎鼎大名的“疯狗”在最开始是这么个受气包的样子呢?
不行,不能细想,一想到唐诩从这个包子性格变成后来的疯子模样究竟经历了什么,容景司就觉得一阵肺疼。
算了,闹心。这一次既然他来了,别的不说,就这性子他必须给他掰正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他容景司罩着的人,也绝不能受气,任何人的都不行!
第一次见前辈这么激动,还说了这么多话,却是因为自己的……认错?
唐诩有些不敢置信,右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刀,但他还是点点头乖乖应好。低垂的眼眸里却划过一丝冷光。
不管这位神秘前辈的目的如何,至少听话总是不会错的。
好像把人吓到了。容景司看着眼前乖的和鹌鹑一样的少年,后知后觉。
那怎么办,他以为的疯狗突然变成了小兔子,任谁来都得疯。这不,容景司就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差点把他设定的高人形象崩了个彻底。
想着再补救也不见得会有成效,容景司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接上下一个话题: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诩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小声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自打容景司给他指了方向,他就一路摸着往东边去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周围的光线越来越亮他才意识到他已经走出了葬灵崖的范围。
强撑着的一口气顿时散了,唐诩实在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再醒来就是被这户人家捡了回来。
他原本是被安置在了柴房里,刀也是从那里捡的。
他醒来后左右没见到人就出来了,谁知道就听见了这家人在商量着把他交出去领赏。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大起大落之下他一时心气翻涌,意识再难以受控,一时冲动举起了刀,接下来就是容景司看到的场景了。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
一直没听见容景司的回应,唐诩面色忐忑地抬头,举手投足之间,遭逢大难的小可怜形象拿捏得相当到位,可容景司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