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回南说:“中午就要离开。”
“啊。”童言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马上也要回国,失落的情绪变得更加明显。“本来还想给你当一天免费导游的。”
焉回南关了水龙头,把干净的碗筷摆好,有些遗憾的应和:“这次太赶了。”
竞标进行的很顺利,有半天的闲暇时间,他极少做这种冲动的事,只是想在初次见面前先来看一眼童言,但这趟旅途明显收获颇丰。
“可你什么景点都没有看到。”他歪着头,耳环摇晃。
看到你就足够了。焉回南在心里想。
可童言似乎对他的旅程结果很不满意。在他心里,爱丁堡的美丽是值得被人观赏铭记的,而不是在雨夜里匆匆一瞥。
没有什么比带一位陌生的旅客见识爱丁堡的美更让人兴奋的了。
童言想到什么,“你看过那个电影吗?《oneday》。”
焉回南在脑海里搜索,不确定道:“安妮·海瑟薇?”
“yes!”童言赞同,“在你离开之前,我带你去看日出吧。”
他恍然觉得这夜的邂逅也类同那部电影,他们之间足够陌生,也足够神秘,情感不一定需要以性为结局,停在试探的起点,或者结束在盛大的日出中,同样值得被铭记。
这夜的经历全是他平日沉闷生活不会经历的色彩。
焉回南心想,这时候突然就变得更像一场梦境,从夜晚一直蔓延到清晨,而做梦的人在祈祷,不要醒来。
爬上亚瑟王座时,天刚蒙蒙亮,远方从鱼肚白一点点浸染上天青色,像一匹无边际的水缎。
脚下是浅草铺坪,焉回南对于那部爱情电影的记忆已经模糊,但还是在整座城市的建筑俯瞰于眼前时,记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清晨的微风有些冷,毛衣透风,童言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走两步轻轻跳一下,靠这种方式取暖。
最后那段矮坡焉回南主动提供了手掌,他天生体温高,并不畏寒。
童言没多想,搓了两下手,把冰凉的掌心递了过去。
“谢谢,你的手好暖和。”
童言被风扬起的发丝染上一点金黄色,太阳出来了。
这两分钟里他们都没有再对话,相握的手也忘了松开,体温互相传递着。直到太阳跃过地平线升上去,童言感觉到暖和,分不清是手心的热意,还是阳光的温度。
他在爱丁堡这三年里不压抑自己的任何感受与想法,凌晨看海,日出日落,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新奇,幸得还有两位随叫随到的好友。但这次看日出,他的体验却有所不同,他讲不清,通通归结于给一位旅客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在他看来,记忆是很宝贵的东西,或许在未来的很多时候,他都需要依附记忆而生活。
“如果你能多停留一天,我们还可以去卡尔顿山看日落的。”他们松开相握的手,距离又回到最初,童言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希望你会记得这座城市。”
焉回南的风衣被风掀起,收回的手掌虚握着,回答他的前一句话,“以后会有机会的。”
童言说:“那太好啦。”
焉回南要在中午前离开,他们沿着山坡往下走,下行的路很顺畅,风中隐约飘来了风笛声。
童言激动的蹦了两下,在光晕里冲着焉回南笑,为他在爱丁堡的旅程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感到开心。
小街上的店铺正在陆陆续续的开门营业,整座城市逐渐复苏,路过几家卖纪念品与艺术品的中古店,童言问他:“要不要逛一下?”
焉回南已经让助理在伦敦买了带给长辈的礼物,他看童言趴在橱窗前,目光定定地望着店内人台上的装饰品,语气不自觉变得柔和。
“好。”
这家店里有卖针织披肩,与童言昨晚披的那条款式类似,苏格兰红格子一向很闻名。他选了一条酒红色的,打算回去送给林女士。
童言趴在柜台边没了动静,焉回南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一排中古耳饰,在灯光下散发着晃眼的光芒。童言正盯着其中一件古铜色做旧款式的耳钉发呆,那是一条卷曲的花纹,缀着一颗蓝色宝石,像羽毛,又像海浪的形状。
他最终还是没有买,很犹豫的把目光挪回来,看到焉回南已经挑选好纪念品,乖乖的等着他结账。
出门时太阳已经很刺眼,爱丁堡秋天的阳光来之不易,不少人聚集到大街上晒太阳。
他们即将分别,童言走了两步,突然停住,“等我一下。”
焉回南忍不住觉得他可爱,小朋友还是回去买自己喜欢的饰品了,虽然不清楚他刚才为什么会纠结那么久。
童言很快跑回来,耳朵上的十字架依旧晃动着,没有换上其他,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明信片。
“送给你,留作纪念。”
一张小卡片,是爱丁堡的城市俯瞰图,拍摄位置就在刚才他们爬过的制高点。
焉回南用拇指抚了抚印刷油墨,收下他的心意。
第二个问题终于迎来答案。
焉回南说:“小月桂,我不会忘记的。”
我不会忘记这座城市。
更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