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长。
醒来时将近中午,童言听到窸窸窣窣拆包装袋的声响。
身旁的被窝早已冷却,他翻了个身眯开眼,把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开,干燥的阳光立刻光顾了这个房间。
焉回南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正在拆昌打包的午餐。
童言从床上坐起来,有些冷,迷糊着扯了条毛毯裹住自己。
焉回南睡醒就发现了,床上少说堆着三条毛毯,只是花色太相近,苏格兰的民族格子,所以在昨晚暧昧的氛围里才没有被发现。
“Morning。”童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乖。”
焉回南拆着手里的盒子,香味飘出来,“我关了你的课程闹钟,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
童言应了一声,拖着步子进了洗手间。
房子的供暖有些问题,这是房东说明了的。童言找维修工修过一次,但整栋公寓楼的管道老化了,大规模翻新需要社区同意,维修基金不充裕的情况下,社区很难作为。
好在到了下雪的时候大范围供暖是正常的,在那之前可以克服。
洗手间的门打开,焉回南偏了偏头,看到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毯子也在脚边垂了条毛穗儿。
“言言,穿双袜子。”
童言“噢”了一声,又拖着他那慵懒的打扮跑到衣柜下层找袜子。
羊羔绒的袜子,红绿色的,图案是圣诞老人。
他弯着腰套上,像一座移动的圣诞树一样回到岛台,边走边解释:“你不要笑我。”
“英国经常下雨,又冷又潮湿,刚来的那年我身上会起湿疹,后来从学生公寓搬出来,家居用品就全部换成毛绒的了。”
怪不得,堆了这么多毛毯,跟小兔子筑巢似的。
袋子里的包装盒拿完了,焉回南拆到最后一盒,手上有些湿。
这家餐厅会根据消费金额赠送冰激凌球,色泽诱人的两个马卡龙球装在赠礼盒子里,童言的注意力不在那边,察觉他刻意的动作才把眼神移过去。
“冰激凌球?”
“抱歉。”焉回南把盒子移到自己这侧,“忘了跟助理交代。”
关系更近一步的隔天就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有些自责。
“没事啦。”童言笑了笑,“我也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焉回南沉着脸,追究自己的粗心,也终于提出疑问:“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童言咬了一口手里的卷饼,“唔……怎么说呢。”
他垂下睫毛,慢吞吞地咀嚼着,“因为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我和姐姐多少都有些遗传。其实我还好,但我姐很畏寒,每年冬天要到来的时候,她都要喝很苦的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被允许吃冰激凌和冷饮。”
像一株被保护在玻璃皿里的脆弱植物,是妈妈的翻版。
“有一次秀姨买菜回来带了冰激凌给我吃,碰巧姐姐在家,我发现她偷偷盯着我看。”
那种羡慕的眼神,小孩子不懂大人口中的‘为你好’,只会为差别待遇伤心。
“我不希望姐姐羡慕我,我们应该是平等的。所以我装作肚子疼,又哭又闹,说冰激凌不好,以后我也不要吃了。”
童言赧然一笑,他也意识到小时候真的蛮幼稚。
这件事的结果是给出差的童仕华吓了一大跳,吩咐管家带着他去医院做了套全身体检。从那场闹剧之后,冰激凌背黑锅成了他们家的违禁品。
如果焉回南没有记错,在童言出生两天之后,他的母亲便去世了。他成长起来的人生里女性角色只剩下童谨,他们是彼此的陪伴和慰藉。
焉回南沉默了一会,精致的小盒子被他推回到中间。
“不用假装不喜欢。”
童言愣了一下,过去这么多年,口腹之欲的一个选项,犯不上谈喜不喜欢。也许喜欢,也许在多年的洗脑下被自动规避为敏感源,他没想到焉回南会对他这样说。
事实上,这也是童言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焉回南继续鼓励道:“你可以吃冰激凌,可以去到规则之外,可以做想做的事。”
年长者的话听起来很容易使人信服。
“想做的事?”童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对。”焉回南点头,“我们聊过的,遵从这一秒的内心。”
童言短暂思考了一下,伸长手臂轻轻拍了拍他那边的桌面,催促道:“那你快点吃。”
焉回南瞬间会错了意,以为上课时间要来不及。
童言抿了口果汁,把耳朵染红了,心情也跟着浓稠。
“我现在等不及想kiss你。”
赶在教授来之前,童言掐着点到了图书馆。海曼帮他抢了位置,他坐下时心脏还在怦怦跳着。
焉回南吻他好凶,还爱咬他的嘴唇,弄出血来,他用纸巾捂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