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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沿途风景（第1页）

三年前，童谨是有喜欢的人的。

尽管童言对于姐姐的秘密十分拥护，但也大概了解一些。比如他们认识了很多年，早已熟稔、无话不谈，也因为童谨即将出国读研而约定在英国见面。

但这一切都被童言毁了，起码三年来他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自己的抗争，最后被送出国的是他。

童谨表现出的崩溃只有一晚时间，过后她无数次的安慰童言，减轻他的负罪感，但童言心里清楚，姐姐和那个人在那之后联系就淡了。

一个未实现的谎言，远隔大洋的距离，他牺牲掉的是姐姐尚未发芽的爱情。

他是无比的信服浪漫主义，认为时间，即便是世俗都不可抵挡爱欲，所以他起初并不理解，为什么三年来童谨会单方面与那个人切断联系。

直到回来那晚，童言才清楚。

一条随时可能奏效的婚约附加在她的人生里，三年时间，这种不确定性也慢慢消磨了她对于可追求的爱情的把握和信心。

果然，童谨笑着摇头，“他已经半年没有和我通信，也许早就不在英国了。”

童言抿着嘴，他问不出‘那你还喜欢他吗’这种话，他想他和焉回南真的很过分又极无辜，白白浪费了童谨三年的时间。

察觉到童言低落的情绪，童谨一如既往地安抚道：“换季了，这半个月都要喝药，也不方便和你一起去。”

童言没办法强迫她，童谨在这件事上有种近乎执拗的逃避。

每当这时候，童言就会认为自己和童仕华没什么区别，这个家里的男人对女人亏欠良多，他们永远在吸噬她们的纯良，榨取她们的价值，从他被生下来是以妈妈的性命为代价开始，他的人生就被迫承接了这种宿命。

而痛苦之处在于他并没有继承童仕华的冷漠，良知便成为了父权折磨的隐疾。

童言摸到手指上的创口贴，粗粝的质感让他想到焉回南，因而平静下来。

他越过童谨，把带来的诗集翻开在被树叶书签标记的那页。

那首诗写着——

[我固执地以为，我得去远处活一回

如果我失踪，有马匹会嗅着我的气味追随而来

所以，我允许自己一辈子都活的这么近]

人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愿意接受的道理，文字亦然。

三年前的暑假他们一起读这本诗集，正在为出逃计划满腔热血的童言看到开头的第一句，反叛心理便坚定几分，热情难以褪去；童谨读到了第三行，她如常地接受安排，接受奉献与不平，接受近的生活，近到不能够面对自己。

他们都没能看到这首诗的结尾，却都以偏概全的误解了深意。于是这一页像一片遮盖了三年、淋漓的伤疤，再没有被人翻阅过。

童谨低下头，目光落在诗的后半段——

[把最好的光阴都攥在手心里

我知道，我去了远方，能够再回来

就会离自己更近①]

童言小心翼翼地说：“姐，也许他还在等你呢。”

童谨撑着桌面，指甲在纸上留下新的印记。

午后最温暖的时候，一盏熹微的光透过纱帘照向了远处。

到童言走之前，童仕华果真都没有回来。小刘叔叔也跟去工厂了，家里的司机把他送到机场。

童谨对于跟他一同去英国这件事依旧没有表态，但她这两天总在发呆，时常单独待在房间里。童言去还书时，看到桌面上堆着乱糟糟摊开的信，知道她的内心已经有所松动。

回国时只背了一个包，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塞了一个行李箱，装着秀姨秘制的酱料，还有一些国外买不到的塑封食品。

托运之前童言拍了张照发到三人群里，正在睡觉时间的艾萨和海曼没有来得及回复。

关机前，童言想了想，给连轴转出差的焉回南发了一条消息。

——我回学校啦。

长途飞行很难熬，机舱里暗下来，隔壁座的中年人发出低低的鼾声。

童言睡不着，他带了一本作家自传看，文豪讲述自己度假时的见闻，文字风趣，倒显得旅途不那么无聊。

落地时，伦敦午后四点，正是阳光也懒散的时刻，国内应该已经凌晨。

上了大巴车，童言掏出手机给童谨报平安，艾萨和海曼在群里高呼“Chinesefood万岁！”，焉回南关心了他一些问题，并为没办法去机场送他再次道歉。

离开英国仅仅一周时间，除了亲人和好友，他的生活里多了一个新的需要报平安的存在，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到了车站，面前步履匆匆的人群从黄皮肤变成白皮肤，一时间的割裂感是存在的。

童言不太想思考差异性，他刚刚在书里读到‘不想同精神打交道②’，于是决定奉行这种风趣。

口袋里空荡荡的，他没甚所谓的把行李箱扔在座位旁，离开前被邻座正在啃可颂的金发小男孩叫住。

他的妈妈坐在一旁打工作电话，小男孩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你的箱子放在这里会被偷的哦！”

童言笑着耸了下肩，“justfood。”

尽管他表示了不用在意，走出几步路之后回过头，还是看到小男孩从座位上滑下来，站在只比他矮了一点的行李箱旁站岗。他穿着海军领的深蓝色外套，像个很尽责的小童子军。

童言在小商店里买了牛奶和烟，要结账时看到柜台旁摆着的糖果色打火机，四种颜色，没有明黄色的。

他最后选了一只海蓝色的，和他的纹身颜色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