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雷响,空中如墨浓云被闪电扯开,天地为之震颤,暴雨如注,冲刷着洪水退去后血染的都护城。
我又随着师父回到城楼之中,双手双脚均被铁链锁住的季先生立在他面前,仍旧被陈庆押着。
“季先生。”师父吐出这三个字,声音极低。
季先生咳了一声,慢慢道:“佩秋,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再不见你,怕是没机会了。”
“把他吊上城墙。”素来沉默寡言的陈庆竟然开口,一字一顿。
脚步声,徐平匆匆赶了回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浑身湿透,走到陈庆身边,双目血红地盯着季先生。
师父没有说话,季先生又开口,声音居然仍是平静的。
“我是自己来的。”
“闭嘴!你这个……这个……”徐平吼了一声,低头怒视,但面对那张曾经让他尊重与亲近的脸,一句话竟然无以为继。
我同情地看着徐平,想对他说我也是一样的。
就算我知道就是这个人让我落入敌营,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恨不起来。
师父看着季先生,双目沉沉,片刻后道:“你们出去一下。”
“侯爷!”
“出去。”
仍旧是很低的声音,一分都不重,却让那两个刚从修罗战场上下来的大男人同时退了出去。
大门开启,已是夜深,殿外漆黑一片,暴雨狂泻而下,城楼下洪水仍未褪尽,暴雨之中如同瀑布奔涌,入耳只闻充斥天地的轰鸣声。
徐平与陈庆没有走远,就在门口停住脚步,默默地立在雨中等着。
雨夜如墨,我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但那两条模糊的身影隔着暴雨,一动不动的,像是要把自己站成雨中的两根柱。
狂风挟带雨水直扑进城楼中,一直拍到背对门口的季先生脊背上,又打到师父脚前。
师父动了,弯腰抱起地上的我的尸体,就这样把后背门户大开地露在季先生面前,也不怕他突然出手暗算他。
连我都是一惊,门外的徐平与陈庆已忍不住同时抢进一步。
“关门。”师父抱着尸体,仍是那个声音,没有起伏的,也并不高声。
徐平与陈庆对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竟有些惊恐。
关门还是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守着?
我觉得,他们在这一瞬间心中的挣扎一定强烈过可怕的暴风雨。
但师父沉默的目光令他们低头,在这里,他是一军之首,他的意志决定一切。
门被缓而沉重地合上,暴雨与惊雷声受了隔阻,转为更压迫人心跳的闷响。
季先生仍旧立着,目光落在师父手中被白布遮盖的尸体上,手脚被锁的身体带着不自然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