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墙边的他终于等来了一顿饱食的饭菜,他拿起那香软的馒头塞进嘴里,血滴落入那洁白的缝隙里,嘴里却感受不到粘腻的腥味,只能吃出久违的饭香。
这是他日日夜夜生存的方式,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能够苟活下去的续命之物。
饱腹的少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向水缸,将冰凉的水挥洒在自己的身上,冲掉血污,消擦伤口。
在这里,你若是死了,也只会草草被扔到街头,让树叶做墓碑。若是被打得半死不活,也会有人来亲自结束你的生命,让这场罪孽最好消失在斗兽场中,免得落人口舌。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警惕的扭头,一双雄鹰一般凌厉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狰狞之色。
来人穿着得体,手中拿着山水折扇,那味道与他这低贱的奴隶不同,是上等人的气味。
交错的目光里是愤恨与仇视,大海流尽,即便是死,也要与害他之人同归于尽。
那人挥挥手,身后一个提着木箱的医官走了出来,想要给他把脉,却被一把扇出了一米之外。
“你是谁?”
他喊道,面部的伤痕使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看到那人双手背后,眸中清冷,并未回答他。
“可怜我?”
少年嗤笑一声,淬了一口唾沫。
“我为你请医,自然也有求于你。”
“平等交换,人之常情。”
他有些愣住了,眼神中是久违的诧异。
平等,这辈子还未从他人口中听过这样的词语。
“求我什幺?”
“先让医官看看你的伤再说。”
他擡眸望去,那人不似其他买他彩注的上等人,平静的眸子里竟也怀着对这一切惊世骇俗的痛恨。
少年被几位仆人仔细的擦洗了身子,在伤口处上了药也缠绕了白布。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待遇,从未。
“你骨骼轻奇,是练武奇才,我要让你做我的副手,替我毁了这地下城。”
“我能给你的,是带你走出这魔窟,重获自由。”
“给你三日时间,再说出你的答复。”
少年幽幽望去,漆黑的眸子里好似寒潭一般深沉,眼里还飘荡着淡淡的薄雾,那相望的目光灼灼之间,他们听得了彼此心底强烈的呼喊,那是推翻一切罪恶的力量,正在他的脑海中发酵。
“不必了,我跟你走。”
似乎一切理所应当,冷风交缠着他此刻的眼眸,飘摇的念想在此刻拥有了绝对的信仰。
即使他后来的日子仍然身处黑暗,在深渊中奔波,但此刻擡头,终也能看到太阳东升西落,春日里的桃花开满枝头,感受到炙热的光线透过指尖的生命力。
终于不再像死了一般活着…
少年走之前还提了一个条件,把那牢笼里关着的其他人也一并放了。
他记得李靖翌对他说:“我可以做到今日放了他们,但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死在这里。”
“当人手握权力之时,才能彻底摧毁黑暗。”
天子了解他是血性之人,刚毅的躯体之下却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内心。
魏舒玄随着他建立暗阁,收取天下武功奇才,手握三千精兵暗卫,那是帝王身边最有力的一把利刃。
在不甚光明的途中默默为了大业奔走,当他穿上一身黑袍在暗中看到李靖翌荣登帝位,他知晓,这一切总算是没有白费。
手中的黄金御牌代表着他的忠心,而他也早已斩断情欲,发誓此生为李氏皇族卖命,孤身踏遍荆棘。
他跳下马,此时夏日里的温度一直不肯留过心底的荒芜,残雪堆积,濡湿的水结成冰霜,完全将少年曾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掩埋。
他这样的人,终究也是配不上她那样纯良的姑娘吧。
趁现在还未开始,就此了无痕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