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福如梦初醒,一把抓住张傲天手臂,“你是天哥啊我的天啊!十多年没见,我怎么没认出你来?快请进!快请进!我刚才出去,就是去接你的啊。”回身对一个家丁道:“快去报告老爷,张公子来了。还有,告诉厨房,准备最好的酒席,给张公子接风。”回头对张傲天道:“天哥怎么当起将军了,倒真是将门虎子啊!他们和我说,穿锦袍,摇金扇,带百八十个随从,声势浩大的那个,就一定是你,把我给搞糊涂了!真是该打!快走吧,姨丈这几天正念叨你呢。”
顷刻之间,冷淡全无,一脸亲热,让张傲天根本反应不过来,木头般地被拉进了门。
进得大厅,只见里面已坐了十几个人,看上去均非寻常之辈。张傲天往主位上一看,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人正端坐于此,看上去气宇不凡,与记忆中童年所见的雪五叔有些相同之处,连忙上前拜见。
他右腿一弯,屈了半膝,郎声道:“小侄祝雪五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请恕侄儿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中年人忙道:“贤侄请起,快快请起,唉,多年不见,你果然已是一表人材,你爹娘安好?”
张傲天站起身来,道:“托雪五叔的福,爹娘均安好,谢雪五叔牵挂。”
雪寒山也站了起来,道:“贤侄,此刻厅中的这些朋友,都是江湖中的大人物,你也和他们多沟通一下。”扬声道:“这是我的世侄,可是位少年英雄,他的父亲是辽东都司的张将军,他可是将门虎子啊!各位以后若是在遇到他的时候,可要多多关照他哟!”
一个瘦子立刻说道:“雪五爷说哪里话,您的子侄,那也就是我于某人的子侄,何必客气。”他是一脸邪气,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说像个道士吧,头顶却是乱发一丛,别说道冠,连个发髻都没有,可是身上偏偏又穿了一件八卦袍,让人感觉不伦不类。
张傲天环顾四周,只觉众人中有几个似是邪气甚重,感觉都不像是正道中人,心中有些不快,暗道:“雪五叔怎地结交了这许多三山五岳的人物?”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封信,忙取了出来,道:“雪五叔,这是我爹让我带给您的信。”
雪寒山接过,立刻拆阅,然后笑道:“今天也不早了,玉福,你先带傲天他们一行人到院子里住下,歇息一下,他们旅途劳顿,一会吃过饭后,他们就可以直接歇息了。”
张傲天看了看窗外,只见反正天色已晚,心中也不以为意,反正有句话叫“客随主便”。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道:“张公子且慢,老夫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
张傲天道:“前辈请讲。”
雪寒山道:“这位是李老先生,他是从朝鲜来的朋友。”雪寒山结识的朝鲜朋友,想来应该是朝鲜的商人了。
自明初两国建交以来,随着造纸技术的传入朝鲜,朝鲜的造纸业得到了飞速的发展,朝鲜除了对明朝朝廷进贡之外,还和明朝有着多种商贸。朝鲜向明朝输出的商品主要是土特产,特别是各类皮张、人参、鹰犬和各类海产品,还有大量的纸张。而明朝向朝鲜输出的商品则为绢帛、瓷器以及乐器、书籍和药材之类。
两国各取所需,所以就成就了许多商人的发财之路。
这位李老先生,就是从平壤来的一位朝鲜商人,他身处异乡,却听闻家乡的惨变,心中痛苦可想而知。
李老先生叹道:“我是一个商人,一个朝鲜来的商人。我想张公子既然是将门之子,自然知道朝鲜现在的情形。”
张傲天道:“我自然知道。”
李老先生怒道:“我只想知道,我们两国唇齿相依,而且你们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你们还不发兵?”
张傲天叹道:“这个,发兵那有那么容易啊,那得有皇帝的圣旨,否则,军队还没开出去,我爹就得被砍头啦!不过,我来的那天,我爹和我说,使者已经去京城了,一个月内,应该不会有问题。”
李老先生流下泪来,叹道:“家园被毁,我现在是回不去了,每过一天,我就不知道有多少同胞惨死在倭奴的刀枪之下,如果一个月内大明能够出兵……不,只要大明可以发兵,我愿把我这次带来的所有财物,用来捐献,虽然,这也许并不多,但……这是我的心意!”
张傲天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道:“一个月内真的能发兵么?连年灾祸,流寇四起,大明虽然表面是繁华依旧,可是,其实早已是百孔千疮,他缓缓道:“战争,最苦的是人民,为什么,还有的人那么喜欢打仗!”
李老先生冷冷道:“你错了,倭奴根本不是人!是禽兽,是畜生!”
张傲天突然想起一事,道:“老先生,您听过李舜臣的名字没有?”
李老先生的脸上立刻泛起了光彩,道:“当然,我怎会没有听过,不过,李将军的名字能被异国的一位将军提起,我真的替他感到高兴!”他缓缓道:“只要李将军不死,朝鲜就不会灭亡!”
张傲天道:“看来他是很大的人物啊!而且很了不起,他是朝鲜的皇族?”
“世俗之见!”李老先生怒道:“他?他要是皇族,朝鲜就不会有今天了!皇族里面根本没有能人!”
张傲天心道:“这个老头真奇怪,说话脾气也大,唉”
这时候,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回来了,怎么没人迎接我?”
一条白影,如惊鸿一般,掠入了大厅之中。
张傲天大吃一惊,“她怎会在此?真是冤家路窄。”原来进来的正是与关东四少比武的那个白衣少年!
只见那个白衣少年打了个罗圈揖,“各位前辈好,小生这厢有礼了!”一副装模做样煞有介事的样子,摇头晃脑惹人发笑。然后奔到雪寒山面前,“爹,我给您准备了一件好礼物!”
雪寒山哭笑不得,道:“阿岚!你不要疯疯癫癫的,哪里像个女孩子?”
阿岚笑道:“巾帼不须让须眉,这是您常说的哟。”
雪寒山苦笑道:“大家不要见笑,小女生性顽劣。”
众人忙客气了许多套话,什么“虎父无犬女!”“令嫒天真烂漫……”“豪爽不群,女中丈夫。”
张傲天却是噤若寒蝉,“她,她怎么会是小兰?难道这就是我老婆?只怕我生出三头六臂也不够她打的!更糟糕的是还没娶回来,她就已经对我有了个很差的印象,这还不得杀了我啊!”
只听雪寒山笑道:“阿岚啊,今时不同往日啊!难道你就不怕傲天笑话你么?”
阿岚倒是一奇,问道:“傲天?哪个傲天?”
雪寒山道:“你这孩子就是你张家伯父家里的傲天啊,你们应该是有十年没见面了吧,过去问候问候他吧!”
阿岚倒似乎很兴奋,说道:“傻天?你说的是傻天吧!我去问候他?他怎么不来问候我呢?”话虽如此说,还是四下环顾。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张傲天的身上。
张傲天见阿岚转过头来,自己更加觉得心下没底,连忙将自己的头转到了另一边去。
阿岚只扫了一眼,但已经看了个大概,猛然跃到了张傲天面前,叱道:“转过头来!”
张傲天歪着嘴巴,皱着鼻子,斜着眼睛,拧着脑袋,头盔还压的很低,心中道:“天啊,她还是别认出我来的好。”
阿岚见了他这副怪样,倒是一惊,旋即面色一寒,“你?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