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曾华采,道:“是我们,一步一步,把他推向了廖忱,把他逼到了必死的境地!”
“仲游……”
“我甚至,甚至还收了仇人之子为徒……为何我没有及时发现不对,这世上竟然有人和他长得如此相似,我早该发现不对的,是我,我的自私蒙蔽了我,我太想见他了,即便知道那个人只是与他相似而已,我还是会因为看到他而高兴……”
“我应该坚持的,我不该相信他已经死了,假设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渡方对阮其溪有反应的事情,我就不会觉得那么理所当然……我甚至觉得,他是他的转世……哈哈哈,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人?怎么会有我这么有眼无珠的人?我真该自戳双目,我真该是个瞎子!!!”
“秦仲游……”
“你的确应该是个瞎子。”
一道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没有戴鬼面的殷蚀身影出现在沟壑之上,万千魔气托举着他,阻拦着秦仲游无法靠近的深渊,在他脚下却如履平地。
曾华采当即抽出了拂尘,道:“廖忱,你到底何时才要把惊玉还给我们?”
“还?”殷蚀,那张和廖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人都死了,我要怎么还你们?”
曾华采神色一暗,秦仲游蓦地仰起了脸,他起身,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道:“你说什么……魔域不是说,你找了很多医修救他,你不是在救他吗……”
“本尊的确曾经设法救他。”廖忱道:“但他早已油尽灯枯,所有的灵药对他都已经不起作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这群瞎了眼的所谓故友——”
他目光冰冷地凝望着面前的两人,道:“你们还妄想本尊治好他之后,他还会随你们回壶天吗?”
“可笑。”廖忱道:“他当时只是一介凡躯,秦子轩却将刀送入了他的胸口,曾华采,这是你们的授意吧——”
曾华采脸色惨白,下意识摇头:“我们只是……”
“你们只是不愿让秦仲游走火入魔,可落在秦子轩眼中,一个将死的颜惊玉却绝对会引他走火入魔!你们伤透了他的心,还想让他信任你们?”他看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曾华采,又转向秦仲游,道:“还有你,那日他苦心孤诣助你破假仙,而你破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他魂飞魄散,秦仲游,你杀了他两次,一次在摇光谷,一次在魔域,你还想再见他?你凭什么见他?在你眼中,颜惊玉就是那么卑微下贱,即便被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也还是会无条件原谅的人吗?!”
秦仲游浑身一震。
“他临死前,让我告诉你们。”廖忱神色轻蔑:“他与壶天决裂,此生此世,此身此魂,再不归谷。”
曾华采下意识扶了秦仲游一把。
“秦仲游。”他翻掌,送出了一把弯刀,道:“你识人不清,你可知他第一次在摇光谷见到阮其溪的时候,心中作何感想?”
秦仲游微微颤抖,那刀一点点地朝他送来:“他已经死了,死透了,肉身也在长达一年的医治之中腐蚀殆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既然你说自己有眼无珠,本尊便助你一臂之力,权当为他讨个公道。”
秦仲游看着面前的弯刀,泪珠滚滚而落。
“他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们,而你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本尊与他相识一场,既然他曾经舍命助你破境,本尊也不欲追究,可怜我这宿敌……年轻时那般绝代封疆,最后竟是落得如此下场,百年蹉跎,一事无成,故人不识,挚友无用……”
秦仲游浑身颤抖不已,缓缓伸出手去。
曾华采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听他胡说……”
“你若就此离去,本尊也懒得多说。”廖忱道:“只是可惜,可惜啊……颜祈,你这一生之中,大半生都在与绝望对抗,如今身死道消,想必也是看不到的,自己的挚友,不光有眼无珠,还胆小如鼠……”
他长叹一声,转身之时,万千魔气再次一拥而上,将他送往对面。
“还好你看不到……颜祈,还好……”
“秦仲游——!”
后方传来嘶声,廖忱没有回头。
万千魔气将他稳稳地送向对岸,魔宫封闭的墙上机关运转,白玉阶梯凭空出现,他脚步平静地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秦仲游跪在地上,手中弯刀沾染朱红。
鲜血淋漓而落。
曾华采声音哽咽:“他定是在骗你……你为何,如此之傻……”
廖忱踏上白玉阶梯,步入魔宫,阶梯重新折叠,化为墙壁。
廖忱的原身在小屋之中睁开眼睛,颜惊玉正一边梳头,一边时不时挥舞着梳子指指点点:“你到底有没有记住我跟你说的口诀?这招是这样用力的吗?”
廖忱起身来到门前,颜惊玉已经转脸去看认真打坐的明泽林,连连点头:“虽然资质一般,但胜在细心好学,你是仙门之人,即便修魔,日后也一定是正义之士……”
廖忱微微负手,凝望着他含笑的面孔。
若是你复生之后,知道秦仲游双目被废……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找出罪魁祸首吧?
爱也好,恨也好……这些你在乎的人,被本尊伤害的人,你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出真相……
“颜惊玉。”他忽然开口,颜惊玉下意识仰起脸,听他道:“过来。”
颜惊玉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慢吞吞地停在他面前,道:“又搞什么幺蛾子?”
“元宵节。”廖忱道:“说好的,陪我逛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