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心,便在这样的碰撞里,一点点倾斜,崔闾什么都没说,就让太上皇自觉的想要补偿他,船没出海,就已经想好了让武弋鸣将战利品分成比,直接对半开。
也就是说,战损武弋鸣自己负,战利品得给崔闾分一半。
太上皇的承诺,是那样的实际又实用,临上船时与崔闾道,“南城清理工作尚需不少的时日,也不用太赶,一边清理,一边开招商认购会,等那些大商贾的资金到位,前期施工改建工程也就有可周转的钱了,回头等我从那边回来,后期工程所需花费,也就不必再靠卖南城土地契获得,衙署户房里,也当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税科大头被朝廷抽取大半,各地衙署实际上都有自己的经济开支,这部分账目,是允许各府主官微动手脚的,凌湙是真诚的想要消弥,由王听澜暗访之举,来伤害到的某人内心拘谨小心,怕他因为顾虑,而搭上自己的私房。
他再痛恨贪官污吏,也没有让手底下人花钱做官的癖好,如此提点,就是在告诉崔闾,他接受了他为自己人的事实,从前不会再有任何不信任的所谓暗访私查之事。
王听澜听幺鸡转述了崔闾在南城门处说的话,待身体稍微能动后,就亲自去了崔闾的办公处,进行了一场真诚的道歉会晤,说了自己会有此举的意图,以及事后被太上皇点醒之举,非常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后,又在众衙署官办们面前,给崔闾倒茶赔礼。
人家态度做到这份上,崔闾也不能太拿乔,再说他本来的气性,都在处理南城人的事务上,全部已经化解消弥,在接了王听澜的道歉茶后,两人握手言和,承认以后有任何疑问,都要当面理清问询,再不做如此伤人分裂之举。
此为他在官场上的一大进步,高兴之余,当然也得回请给予他充分肯定的某人,二人见面拱手还未开口,就听某人抢先开口连摆手,“不许尬夸,有事说事。”
崔闾扶着桌几哈哈大笑,笑的几欲直不起腰身来,对面某人也一脸无奈的挠了挠下巴,心道,再叫你当面尬夸一顿子,回头上了船,万一脚指把船板抠破了可咋弄?
一顿酒喝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风味,既是同盟酒,又是践行酒,但这次武弋鸣学乖了,再不肯受邀参席,宁愿抱着酒壶与他师傅躲船仓里喝,也不来参与这二人的机锋。
风和日丽的早上,从江州发往东桑岛的战船,扬起了船帆,甲板上的太上皇软甲上身,手持长刀,与送行的崔闾上下相望,挥手。
凯旋之语不必说,一个小小的东桑岛而已,武弋鸣冲锋,太上皇压阵,崔闾实在不能想像会出什么意外,能陷进这两位,且那日的酒桌上,人太上皇明确说了以后不许他再尬吹,行吧!不吹就不吹。
等船影渐小,逐渐看不清船上人的表情后,崔闾拢手佛袖,招出了一列早就准备好的漕帮壮汉,让他们冲着远去的船只高声嘶吼,“我大宁武皇神功盖世,战神附体,战无不胜,此去江海顺风顺水顺财神~”
顺财神之声随风传出老远,哪怕隔着茫茫江水,也能看见船甲板上的人,身形趔趄,扶拦回眸眺望。
崔闾一下子眯眼乐弯了腰,尬吹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做成习惯了后,似乎、也许,就不那么感到脸红丢人了。
哈哈哈哈哈!
他这副闷声发笑,憋红了脸的样子,叫刚走到近前来的小儿子和长子不明所以,皆驻足迟疑望来,连声音都略显惊恐,“爹?您怎地了?”
崔闾连忙摆手,举袖遮眼悄摸摸抹了抹眼角,待再来看时,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长子崔元逸拱手行礼,“父亲,家中那边暂时未见有异,儿子会再继续盯着的。”
他说的当然是在族田里挖石油的事情,但这事小儿子不知道,因此摸着脑袋有些茫然。
今天也是幺儿准备出发去北境的日子,养伤加收拾东西,及至今日,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滙渠全家老小,一齐进了府城,赶在太上皇上船之前,匆匆拜了一面。
太上皇小小出了点血。
谁让崔闾膝下儿孙众多呢?这长辈见面总得给点什么,且甭管身份高低,只要没明说,他就只当普通友人介绍了,于是,在太上皇揶揄的眼神中,他抄着手,示意低下年纪小的孩子们全部叩头,伸出小手,硬要。
年纪大些的,如长子幺儿这等的,还稍微含蓄些,推辞一下就在老爹的眼神示意下,收了赏。
嘿嘿,主打一个不白见,不然干嘛挑这个时候,把全家老小拖府城里来?就要混个脸熟亲密度,日后混北境那块地时,有倚仗!
孩子们是不知道这个宁伯伯具体什么来历的,看着他那过分年轻的面容,在沉默了一息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跪下以晚辈礼相见。
崔季康小夫妻二人,已经整装待发,随行的还有崔柏源夫妻,林力夫作为护卫长,带着其姐和小侄女一同前往,而令人意外的是崔榆,被凌湙托人一封荐信,给弄到了北境武帅府,做了司户主薄,位同普通州府县令。
崔闾知道,这是太上皇在用实权职位,买他心安,是打量他对幺儿去北境处境上的担忧,而作出的首次徇私让步,连王听澜知道后都惊讶的瞪直了眼,因为在太上皇此前的人生中,就没有过这样,为底下人开口的先例在。
有崔榆在武帅府司户所任职,崔季康也就不是纯纯的外来户,再有当地不长眼的地头蛇,想要来打压碰瓷,就得掂量掂量他背后的人脉势力了,包括此前从吕木绰处得到的名贴,等等等等,都是崔闾这个老父亲,替远出家门的儿子作的打算。
崔闾望着与几个妯娌手拉手,依依惜别惜的眼眶红红的小儿媳,又望着一脸不舍跟在他身边的小儿子,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交待,“那边不比家里,闯了祸自有你大哥和为父替你兜底,季康,出门在外,切记横行,有理无需怕,遇无理者亦无需让,不惹事亦无需怕事,爹在这边虽鞭长莫及,但人生老友倒有二三,皆锁于匣内交予了你,非到关键时刻不许用,岂知人情用一分便少一分,能留一份守到救命处,亦不枉费了爹为你作的各种打算,出门在外,万事全得靠你自己,若遇实分拿不定主意的,可与你三叔商议,切忌莽撞,切勿上了外人套,最后,女人身少沾,你有媳妇,外面那些个……咳,不许招家里去惹你媳妇伤心,叫我知道了,定派人打断你的腿。”
本来气氛还伤感着,结果这话说的,叫崔季康脸都绿了,觑着自己大哥和一旁两个嫂嫂的脸色,涨的面色青紫,直着脖子小声抗议,“爹,您说什么呢?看叫嫂嫂们笑的,还有大哥,最近桃花运可旺可旺了,各县镇富绅家的姑娘,都来滙渠偶遇他,嫂子都气了好几回呢!哼,您还是操行操心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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