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金发女人叫山岸纱纪,是她的前辈,阳枝绵的很多工作都是由她教授完成。并且山岸纱纪的性格非常随和,到点下班,从不按着让后辈加班,在阳枝绵眼里,这种前辈值得拥有一个奖章。
“需要的话,我进去跟组长说一声,你就不用等在这里啦。”山岸纱纪笑眯眯地提议道。
“谢谢,但这样太麻烦前辈,还是不用了……”
“怎么会麻烦呢?”山岸纱纪探过身子,侧耳对她说道:“小泉那家伙又在发神经,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去里面啊。拜托,让我找个机会出来吧!”
阳枝绵握紧了手机,表情维持不变:“前辈是在拜托我帮忙吗?”
“哎呀,就当是这么回事吧,”山岸纱纪眉毛竖了起来,“不会是还想向我讨报偿吧?那种东西没有的哦?”
“怎么会呢。”阳枝绵微笑,看着身披白色研究服的金发女性迈着碎步进实验室了。
山岸纱纪口中的“小泉”,全名是“小泉千惠”,几乎是跟山岸纱纪同期进入的项目组。但跟随和的山岸纱纪不同,小泉千惠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如果不是组长不让,她大概能睡在实验室。
根据山岸纱纪所说,小泉千惠对波稻表现出的狂热实在是异于常人,“看上去就要把波稻”生吃了一样。
阳枝绵与这位前辈接触不多,只是碰巧见过一面。非要说的话,她对这位前辈的感情应该唯有庆幸——庆幸自己没被分到她手下,她可不想一天早八晚九地做研究。
但怎么说呢……她有种直觉,不论是山岸纱纪还是小泉千惠,她们都不如表面上表现出得那么简单。
小泉千惠就不说了,单是山岸纱纪,在组织里维持接近代号成员的地位,却还是傻白甜的性格,可能吗?不可能。
她可能是不得不维持着这幅脸孔,也可能纯粹是兴趣使然喜欢装傻,阳枝绵懒得戳破。
山岸纱纪没过几分钟就回来了,但她身后没有任何人。她的表情很苦恼,对阳枝绵说:“唉,组长让你进去找她。”
“?”阳枝绵眨了下眼睛。
除了第一天带她见识了一下研究项目本身是什么样子以外,之后她很少进实验室,毕竟跟她之前的研究领域相差实在太大,所以阳枝绵都是打下手,跟着前辈一起整理资料或者做数据分析。
现在,她居然要再次见到那个白发红眼的小姑娘了。
阳枝绵跟着山岸纱纪进了实验室,穿过门禁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一场与现实交叠的大型游戏。
一边是人人都脚踩钢丝,动辄就人头落地的组织生活,这个她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虽然难度奇高,但也能勉强苟住捡回一条性命。
另一边是休闲的种田游戏,主打的是一个自由自在,每天种菜开店折磨npc,轻松写意,虽然偶有风波,但都不是大事。
现在,两条互不交界的线因为一个名为黑泽阵的男人,突然交汇。像密室逃生撞上了宝宝巴士,违和中又产生了奇异的火花。
阳枝绵身在其中,隐约觉得荒谬,但并不慌张。
比起思考过去、未来、原因、结果,她的想法像一条笔直的射线:
先把琴酒气一顿再说。
把生活想象为一场游戏,每一个问题都是一个待完成的任务。而作为这场游戏的唯一玩家,首先注意的当然不是有多少任务要完成——而是先注意能拿到什么奖励,获得多大的满足感。
她现在最想获得的奖励,就是琴酒的暴跳如雷的表情。不论大的还是小的,先得到再说。
她维持着这样的心态来到了琴酒面前,当男人居高临下地问她突然找过来有什么事的时候,阳枝绵在思考选择哪个选项能得到npc的回答。
最终她选择直来直去的那一个:“我就想问……你在什么情况下会生气啊?”
“?”
琴酒露出了“你又在搞什么”的眼神,阳枝绵回以真诚的注视。然后琴酒冷笑着说:“你现在跟我说你是只组织里的老鼠,我保证你能去地狱里看到我生气。”
果然是跟她预想中的一丝不差。
阳枝绵的表情变得有些嫌弃:“我是不是叛徒你最清楚——别打岔,有没有别的?”
琴酒的脸在说他现在很想掏出枪把阳枝绵崩了,但在女人罕见认真的注视下,他竟然真的短暂思考起来。
斯普莫尼看着两人,不明原因地笑了,被共同瞥了一眼,仿佛在说,有什么好笑的。
。。。。。。
阳枝绵从琴酒这获取答案的计划,大失败。
琴酒说,与其整天想七想八不如沉下心来好好干活——又来了,阳枝绵就没见过这么尽职尽责的上司。
每次跟他说话不超过三句就要开始“琴酒劝学”,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阳枝绵听着都能倒背出来。
斯普莫尼一直带着奇异的笑容看着他们两个,山岸纱纪则是用一种想八卦又不敢的表情,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把别人当乐子有意思,自己成乐子就没意思了,阳枝绵用老一套,即一种恭谨严肃挑不出错处但死不悔改的态度一一答应。
琴酒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被她应付过去,而是盯着她说:“老老实实的,阳枝。否则我亲手杀了你。”
你是真的只要求我“老实”,还是想让我像你一样,在这个泥潭一样的组织里,踩着荆棘往上爬呢?
阳枝绵知道他连她会不会往上爬都没有考虑过——他只是想她把全身血肉都沥干,全部献给神圣而伟大的“组织”而已。
……所以说啊,他们本质不和。
阳枝绵的目光扫过旁观的两位——如此僵持的气氛,只能等旁人来打破。
斯普莫尼的表情严肃起来,张嘴预言,山岸纱纪的神色则有些耐人寻味。
她既没有粉饰太平地笑,也没有故作惊慌地哭,一刹那间,她用恐惧又憎恨的眼神看着琴酒,像在看着某种恐怖又不得不战胜的凶兽。
阳枝绵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一瞬的表情很快收敛了,山岸纱纪为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叛徒而表现得惊慌又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