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丫鬟帮林盼盼净了身,梳了发,换上淡绿暗花雪缎广绣裙,抹了脸,描了眉,扫上胭脂,盼盼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左右看了看,嘴唇向上弯了弯,问:“你们看我像不像那画儿里的女孩?”
红儿、喜儿互相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好看,姑娘比画儿的女子好看多了。”这是违心话。即使是盛装的盼盼真的和平时素颜朝天差远了——眼睛肿得跟金鱼一样,原本的包子脸瘪了下去,虽然妆容精致,但是没有一点精气神,这个是脂粉无法化出来的。
“真的?”
“真的呢。画里的人又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姑娘呢。
盼盼微微一笑,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你们真会说话。我怎么能跟她比。我有自知之明。她是捧在心间的小姐,我是在泥土里的丫头。我怎么能跟她比……”
丫鬟们又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何盼盼会如此说自己。
“你们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只是姑娘您尚未用膳……”
“放心,我一会儿吃。”
“奴婢告退。”
房间里又恢复了孤独,死一般地寂静。盼盼坐在镜前,沉浸在强烈的嫉妒中。她嫉妒自己的前世——嫉妒翠娘。感叹自己,感叹世间的不公。
“我怎么能跟她比呢。若不是她,旸哥哥又怎么会把我弄来呢。林盼盼啊林盼盼,你就别指望比得上人家了。”
她看着镜子中的映出来的脖子上的胎记,脖子右侧,红色的、横着的一条,隐隐还可以看得见动脉就在胎记间跳动。这红条是上一世翠娘把剑横在脖子上留下的,盼盼并不知道这些,如今这横条胎记倒成了她的累赘,成了‘不详人’的印记。
食指摸了摸,天生的东西,并没有凸出来。“如果没有这条印记……如果我不是饭桶,是不是就成了翠娘呢?”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无比厌恶。厌恶自己的大吃大喝,厌恶自己红色的胎记,厌恶自己的一切。
该怎么弄走这个胎记呢?抹厚粉遮住?水洗就现形了。
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块皮肉割了!
下了决心,她缓缓起身找刀子,转了一圈,没有。大叔是习武之人,这些刀枪之类的都保管得很好。头上的发簪?扎个洞可以,割皮肤不行。
再转一圈,她看看喷着香气的满桌饭菜,碗碟都是瓷器。嗯,只能用这个了。
哐当……哐当……
屋里传来打碎碗碟的声音。
我们再来看看耿旸那里。他遇到有生以来最烦恼的事情。那十位美女,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两个还好处理,十个就不得了!好不容易安顿好这个,那个又开始闹了。而且每一个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各位看过周星驰版的《唐伯虎点秋香》开头,一群女子上吊的情景吗?差不多是那样的。群芳大闹将军府,搞得大叔焦头烂额,无比后悔撇下梨花带雨的盼盼过来趟这个浑水。
好不容易她们闹累了,歇菜了,大叔也疲惫至极,倒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
身着浅绿裙的盼盼飘然而至,脸上是甜甜的微笑,宽大的广绣袖子迎风飘舞,宛如俏皮的仙子:“旸哥哥好睡,我今儿回去了,你也不来送我一程。你偏心!”
耿旸顿时心慌了,“回去?回哪儿?”
“我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又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娇憨可掬的模样竟然像极了当年的翠娘,耿旸不禁看呆了。
“翠儿?”
“旸哥哥你又偏心了,翠儿是我以前的名字,我现在叫盼盼,林盼盼。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拜拜啦。”
说完,小佳人微笑着越飘越远,耿旸着急地起身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青烟如同一道坚厚的墙壁,把他和她分隔开来。
“盼盼!盼盼!……”
小佳人已经飘远了,远得只剩下一个影子。半空中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旸哥哥你又偏心了,我是翠儿,盼盼还在你身边呢!”
“翠儿!”耿旸大吼一声,倏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气之际,发现自己全身是冷汗,衣服已经湿透了。
“将军,将军,丫鬟红儿喜儿来报,林姑娘房间传来异响,可是房门锁了……”
管家的话才说到‘林姑娘’三个字,耿旸已经冲了出去了。
来到枕香阁的房门前,果然房门锁了。一脚踢过去,也不管那檀香木房门会不会给踹烂了。冷冷清清的房内弥漫着饭菜香味,却根本没有动过一丝一毫,都已经凉了。梳粧台前趴着他的心肝宝贝,一丝红色血迹蜿蜒地从胸口延伸,是那么触目惊心。
心跳仿佛停止了。耿旸大步向前抱起她,只见盼盼双目紧闭,身上也剩了皮包骨头,右侧脖子上被划了一道血痕,鲜血还在汩汩往外流。地板上还有瓷器碎片,看来她是用碎片划伤自己的。
耿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盼盼!盼盼!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一只手按压着还在流血的部位,另一只手颤抖着探向她的鼻孔——探不到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