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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1页）

京郊小宅。

景奚从马车走下，环视四处隐约冒头的森森绿意，完全瞧不出潜伏在暗处的护卫，他满意的走进小宅。

小宅怪石林立，简朴端肃。

景奚到时景湛明正乖乖听他的话在读书，只不过颇为艰难。

在东洲贺图部的时候，没有人会让他去刻苦识记经史论述，更不会有人去教他治国之道。

伴随他长大的是草原的狂风和无边的草场，是“家人”篝火边的把酒言欢，晋朝对景湛明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

景奚像对待小孩子那般揉了一下景湛明的头，随手灭了香炉里的香对伺候在一旁的俞惠然道“下次给公子换成伽楠香。”

“是。”

景湛明试探抬头“我……”他咬唇又低下头“谢谢皇叔。”他其实喜欢现在这香，清新淡雅，比那些名贵的浓郁香料更招他喜爱。

景奚垂眸扫过景湛明正抄写《群书治要》至“道德仁义定，而天下正”一句，问“此句何意？”

景湛明摇摇头。

“道德仁义落实之后，天下便自然归于正道。”景奚微笑道，语气平静并无半分责怪意味。

景湛明小心翼翼抬起目光看向景奚，皇叔向来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和内敛模样，只有在他面前才喜怒形于色。

现在皇叔的表情，景湛明又看不懂了，明明是微笑着却是嘴角下垂的苦笑，似笑非笑模样里带着讥讽神色，但景湛明知道他笑的不是答不出问题的自己。

“什么是正道？”景湛明脱口而出问。

“与我相反的道……就是正道。”景奚嗤笑拍拍他的肩，随后带着俞惠然一同离开书房。

到了前堂，一杯热茶恰如其分的送入景奚手中，俞惠然跪于堂前等待景奚吩咐。

景奚垂眸盯着飘在水面的几叶绿茶“在他身边安稳了两个多月，这样的生活怎么样？”

“主人垂怜，惠然不敢贪图享乐，还请主人吩咐。”俞惠然伏在地面全身紧绷，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以后你就跟着湛明，他就是你的主子。事事你都要行在他前，件件你都要护他在身后，他的命比你的命还要重要，明白吗？”

俞惠然咬牙不语。

景奚放下茶盏走至俞惠然面前，纤长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微笑问“明白吗？”

俞惠然红了眼眶“奴婢明白。”

“哭什么，”景奚冰凉手指拂过她脸颊挂着的泪水“听话。”

景奚动作温柔，言语温情，就是这副模样最会蛊惑人心“春日到了，你这身衣服却是旧衫，改日去做件新衣裳，你穿碧色最为好看。”他起身凌然而去。

他刚离去晴天之下一声惊雷，雨水刷的坠落。飘落雨水打的嫩绿树叶轻轻摇晃，飞鸟扑入屋檐之下，这世界静的俞惠然脑中空白一片。

“王爷吩咐给你的赏钱。”约摸半人高矮小男人递过一锭黄金道。

这男人个子矮，面容也是幼态，若不是粗哑的声音相证，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

“童永，滚开。”俞惠然淡然擦干脸颊残留的泪水，她起身抬眸神色肃然，刚才那派抑制不住的伤心模样全然不见。

童永本以为她心仪主人，可她这个模样倒不像是自己的猜测。

“我们做奴才的要指着主子的恩赐才能活下去，”俞惠然弯腰柔软手指掠过童永手掌拿起金子仔细观赏继续说“咱们越依赖主子，主子才对咱们越放心。”

童永冷哼“主子能瞧不出你的把戏？”他厌恶甩着那只被俞惠然触碰过的手掌。

俞惠然拉起肩头快要滑落的衣衫，挺直腰背时胸前越发挺拔，一颦一笑百媚生，她道“你觉得主子瞧出了吗？”

童永啐了她一口，这女人靠着几分姿色肮脏手段得了许多好处，连主子也被她蒙了眼睛，且看她能得意多久。

俞惠然回到书房，景湛明正抓耳挠腮的面对桌上摞的半人高的书发愁，皇叔又送了这么多书该怎么背诵下来？

“小主人，”俞惠然翩然至景湛明身后，她一至身侧景湛明便闻到女子香，下一刻他的肩头被俞惠然轻轻揉按照听得她弯腰在他耳边柔声道“书是看不完的，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摆脱献王控制，只能辛苦些了。”

景湛明轻叹，是啊，只有自己懂得比皇叔多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可变得比皇叔更强，比皇叔拥有更大的权力，那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景湛明出神之际俞惠然手掌从后抚上了他的心口，声音愈加魅惑“小主人，莫要再心忧。”

未经人事的景湛明哪禁得住俞惠然这般撩拨，双脸涨的通红。

俞惠然轻环住他的上身“小主人就先慢慢学着，不急，惠然一直在身边陪你。”说罢抽身离去，默默站在身侧替他研磨。

本将软香在怀，这么一来景湛明忽而怅然若失，呆呆的咽了口水捧起书心不在焉的看起来。

他不时偷看俞惠然，她刚才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是真的吗？

这段时间的确是她照顾在身侧，事无巨细。

景湛明夜里常常能梦见燎火草原，遍地尸身，每每惊醒她都能立即出现。就连他努力掩饰对鱼腥味的厌恶，她也能敏锐察觉，再没强迫他吃过这些东西。

俞惠然总说，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也是唯一一个如此对他说的人。

不是权力，不是高位，只是做自己。

若她真能永远相陪，草原上的阿爸教导过他，日后定然不会辜负一个对他好的人。

他想着想着拿起的毛笔不自觉笔下晕染一片，俞惠然无奈一笑，手把手教他如何落笔，又仔细教导他该如何敛去情绪，免得他总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献王看了大为不悦。

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可景湛明的眼里逐渐多的是对俞惠然的痴迷。她是长了他几岁，但就是这份关怀让他贪恋。

俞惠然却不知自己的承诺，无意改变了景湛明的心愿，他对未来的期冀将她纳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