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让他一时有些疑惑:难道住持今日的反常,不是为了迎接贵客?
若是往日,无论是说禅道经,还是弘扬佛法,住持滔滔不绝。
可今日似乎格外的缄默。
佟氏也没想到此处有人,听到燃济的法号,她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弯下身,半响干巴巴地道了句:“大师好。”
“施主好。”
福慧都懵了。
这贵客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所有的香客里,最糊弄的一个。
偏偏住持似乎并不为忤。
门口的菊香听到燃济的法号眼睛都亮了!
她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主子使眼色,奈何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全被无视了。
佟氏仰头瞪着眼睛直视佛祖,眉宇之间并不恭顺,隐有戾气。
可她强行闭上了眼,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了温顺的声音,“施主可有疑惑要解?”
佟氏站定脚步,菊香梅香连连比口型:求香,求签!
!
求香,求签。
佟氏却似按耐不住,冷笑了一声,“我的确是疑惑。
可劳烦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佟氏收回了目光,看向燃烧的香,似是怀念什么人。
“佛语有云,善恶到头终有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就是说好人有好报,可对?”
燃济平缓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此言不假。”
佟氏冷哼了一声,“可为何我眼中看到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佟氏双眼泛红,“我朋友一家,父母恩爱从一而终,一个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个心地善良活泼开朗,他们才华横溢与人为善,从没害过任何人,为何短折而死?”
“而我,不贞不洁心肠恶毒手段狠辣,如今却好好的站在这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燃济道:“佛渡有缘人,所谓生死,只不过是红尘中历劫而已……”
“施主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贞不洁,心肠恶毒……”
这八个字他说出口时似乎有些艰难,声音放轻了许多。
“不知是何缘故?”
佟氏的过往京中知道的人不少,她也没打算隐瞒,“不瞒大师,妾身曾经有过婚约,只是没等过门……未婚夫溘然长逝,如今我又改嫁了他人……”
“施主此言差矣。”
燃济不疾不徐道:“婚约是缔结两姓之好,一方既已过世,天人永隔,婚约……”
他停顿了一下,“自然算不得数的,施主改嫁他人再是自然不过,哪里能称得上不贞不洁?
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而是品行。
在贫僧看来,反而是施主一直未曾放下过婚约,是施主内心良善之处,相反施主品行高洁。”
大殿寂静无声,梅香和菊香心里知道夫人这些年心里的苦,闻言心疼得泪流满面。
佟氏一直被老侯爷无视,京中对她的流言蜚语也不少……
她厚着脸皮索性破罐子破摔认了这不贞不洁之事,却没想到还有人说她品行高洁……
面色不由得有些愕然。
有种提刀灭了人满门被人撞见,不但不掉头就跑,还递上帕子给她擦手称赞她干得好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