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怎会有用膳的胃口,然看满殿木偶般的侍者,只得挪案用膳。
膳毕,汤药熬好,他端起一饮而尽。
然后去沐浴。
医官叮嘱,他的伤口不能碰水,最好擦身。
念他有伤在身,侍者入内帮他,被他赶出去。
他脱下衣衫,然即便已经数个时辰过去,水雾缭绕的木桶中,还是倒映出他身上印记。
他站在外头,怔怔看着水面,不知怎么就看到她的面庞。
看了一会,他将手中巾帕扔入水中,水波荡漾,水花溅在他脸上,她的容颜破碎,消失不见。
……
这日论政毕,江见月回椒房殿歇息,夷安给她送来这段时间苏彦的起居日常。
江见月看了半月前她离开当日后的内容。
至于后头的,大差不差。
她略略扫过,丢在一处。
“能吃能睡,有日照有书读,他过得挺好。”
江见月冷哼了一声。
“陛下!”
夷安顿了顿,“臣闻您给丞相用了暖情的药。”
江见月抬眼看她,不置可否,“朕想要个孩子。”
皇朝需要,她自己也想要。
想要在这世间,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
夷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您用这样的药,和苏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吗?”
江见月眉眼覆上一层寒色,“阿姊若是当说客的,就该去抱素楼给他分析,去问问他是否要转圜的余地。”
夷安原就是从抱素楼来。
她叹道,“陛下,容臣多说一句,您同苏相十余年的情分,您五岁时就与他连在一起了,若他只是一句气话,您能不能再给他个机会。”
“说到底,也不是给他机会,是给您自己机会。”
她顿了片刻,“爱与恨之间,总是爱更好。
阿姊希望,有人能好好爱你。”
“昨夜,陛下还在睡梦中哭泣。”
这句前日里阿灿背着江见月偷偷告诉夷安的话,夷安看少女犟着头,便没有说。
但她这日来时,去了趟抱素楼,同苏彦说了。
故而,五月中旬,暌违一个多月,江见月再入抱素楼的时候,彼此的态度有过一刻柔和。
是傍晚时分,初夏晚风徐徐。
江见月道,“朕还未用膳。”
她愿意先开口,是因为那日夷安走后,她回想她的话,断断续续想了几日。
有一回半夜,梦见苏彦。
竟是四月午后潮生堂满园春色的场景。
他盛怒中将她推到,但用一条臂膀搂住她脑袋,隔绝了冷硬的紫檀木案面。
那样自然的动作,已是他本能的护佑。
江见月醒来,抱了那个四方温酒器半宿。
膳食已经摆上案,苏彦没有说话,但是拨了一半的汤饼给她。
分完,又盛回自己碗中一些,只添了一勺汤在她的碗盏里头。
自从幼时被诊出脾胃不好后,她一直少时多餐。
尤其晚膳,都是定时定量。
两人无声用完,江见月道,“苏相伤好些没?”
苏彦颔首,半晌道,“陛下近来睡得好吗?”
他记得夷安的话,陛下在夜中哭泣。
江见月眉眼弯下,嗯了声。
苏彦观她神色,缓声道,“除夕见陛下,不曾问安,问了旁人。
是因为陛下就在臣面前,而旁人总是因臣牵涉期间,臣方急问他们。”
这是在解释当夜对她的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