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兴许是他运气好,没遇上坏人。
这让他不禁想到爷爷纪央文,纪央文每次白白净净地来到这里,回去的时候脖子上都会多两个红色印记。时而呈樱桃色,时而似车厘子色。他猜想或许爷爷就是没藏住自己的气味,这才被坏人咬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爷爷不仅没有愤懑不平,还喜溢眉梢,看上去倒像是他咬了别人。
他曾问过爷爷明明被咬了为什麽还那麽高兴,爷爷说:“等你长大遇到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後来他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了,也明白了为什麽高兴的原因,但爷爷却不在了。
“你爷爷呢?”程且之问。“你这衣服都湿了,我带你去买身新衣服换上吧。”
纪辞序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用,我爷爷一会儿就会来接我……”
他是不会在陌生的地方跟陌生的人走的,即使对方救了他。
“也是,怪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我们毕竟不认识……”
程且之身着皮衣外套,下身多口袋工装裤,脚穿马丁靴,帅气干练。
只见他摸了摸皮衣的左右两边口袋,又摸摸内口袋,将里头的一些纸巾消毒棉之内的东西搜出来尽数转移到裤子的口袋。
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脱掉皮衣,披在他身上。说:“为了你的安全,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皮衣质感上佳,隐泛光泽。不薄不厚,但尤为温暖,正如它的主人一样。
纪辞序唯恐浸湿了它,本欲将其脱下来还给程且之,却见程且之已转身离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小朋友,欢迎你来下淄,下次就别往海边跑了哦。再见。”
程且之上身只剩下一件简约的黑色短袖。这件短袖虽然看起来颇为宽松,但却无法掩盖他优美的体态和高挑的身材。紧致有力的手臂肌肉在短袖下若隐若现。
夜晚的海边本就比别的地方冷,更何况他还全身湿透。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手伸到口袋里。口袋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下意识往深处移,想要感受到更多。
手指碰到了什麽,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包纸巾和一片创可贴。
他不是全都搜出来了吗?
纪辞序擡头一看,程且之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抿抿唇,紧了紧手上的力度,把东西放回口袋里。
“辞序!”
他听见不远处传来爷爷的叫喊声。
“辞序——”
来不及探究声音的怪异,他心急如焚地赶往声源处,瞧见爷爷正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这一刻,潜意识告诉他,他对纪央文想念之深。明明不久前才分开,却感觉年深岁久。
就好像他不是他,但他又是他。
“爷爷!”
只因跑得太急,不小心被什麽绊倒在地。他感受到双手触摸到了什麽湿润黏稠的液体,目光所及之处是大片血红。血水中倒映着爷爷的脸,却不见爷爷的脚。
他心下一紧,视线重新移向爷爷的脸颊,只见爷爷的脸色早已变得惨白诡异,眼泪化作红色长柱缓缓滑至下巴,再延伸到地面。
“爷爷——”
纪辞序猛地惊醒,出于本能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的双手。双手干净无污,明白是在做梦,这才松了一口气。
爷爷的脸庞仿佛近在眼前,心脏仍然狂跳不止,脸上的眼泪还是温热的,额头上的汗珠也未干。
这场梦凌乱无章,半僞半真。
他喜欢做梦,梦会把他过去的经历重新上演,也会把他发白的回忆重新上色。
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麽光怪陆离的梦。
美好与糟糕齐聚,快乐与悲痛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