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还混沌愚昧,另一方可早已有备而来了!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李世民也实在很难忍住不问李治一句:“你就一点都没察觉到,自此之后她们的行事有何不妥吗?”
他终究是个皇帝!一个成年的皇帝!
就算因为天后辅政的缘故,他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大权独揽,但只要他还处在皇帝的位置上,便势必要比寻常人更容易扭转局势。
现在的军中也还没有真正变成安定公主的一言堂。就像她在给自己的母亲罗列计划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她们一旦要发动政变,像是契苾何力这样的人都是要尽快控制起来的。
李治明明还有机会,他就真的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谋划的东西一点不曾察觉吗?
要不是隋炀帝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还在一旁看他们李家的笑话,李世民是真恨不得给李治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头脑,少在这个时候才做出追悔莫及的表现。
李治嗫嚅良久,方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以为……她们只是要一人之下的位置。”
他甚至给出的,都已是破格的待遇了。
皇后变成了天后,能够在前朝被称为陛下。
公主变成了镇国公主,就算新君登基,也必须要对她礼遇有加。
他敢说,要是换了其他人在皇位上,根本不可能放权到这个地步。
那他也理所当然地会觉得,既然女人做不了皇帝,她们两人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合该感到满足,凭什么还要谋夺他的位置呢?
所以他又怎么会发觉,安定索要这个镇国公主的名号,实是在以退为进。
而换来的,正是在她和天后所说的各项筹备中,最为短板而弱势的一项——
人手。
……
天幕上清清楚楚。
科举糊名制在李弘倒台之后被继续往前推进。那些因此得以脱颖而出的士人,便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天后的门生。
对于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来说,若能跻身高位,根本不会在意到底是为谁效力。
而更加专属于天后的一批人才,也因为李治的让步走向了前台。
以珠英学士为名的前朝女官,和科举考生就在同日参加了一场考核。
既有了那个执掌河山的目标,这也就当然不会是一场玩闹性质的考核。
天后要选拔出来的,也不仅仅是精通文书的助手,而是有可能在将来独当一面的股肱之才。
考卷之上,术算、经史、兵法、商贸甚至是水利,都是以正经发问的形式,出现在了那些有勇气走上考场的女子面前。
徐慧望着那一份份考卷,眼中已不自觉蓄满了向往。
她几乎是不可遏制地在想,若是这样的考题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会选择从哪个门类入手,又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无论她交出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答卷,她都绝不会后悔于自己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
因为她的早慧能文,不会是父亲对同僚炫耀的资本,她的善解人意,也不会只是在为另一个男人的名声锦上添花。
她将会有这个资格,将自己的名字誊写在诏令之上,甚至是载入史册。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也再不需担心“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因为能力不是时间能够夺走的东西,反而只会越来越强。
很显然,这样想的,绝不只是她而已。
她听得到,距离她不远处的巴清就在说:“若是我的话,必定要试试那商贸货运的试题,没道理遇上一个不将商人视为贪婪粗鄙之辈的明主,还要犹豫要不要效忠。就是不知道我和许穆言相比,到底谁的本事更胜一筹了。”
徐慧:“……”
怎么回事啊?她比自己想得还远!连比较个高低都出来了。
可是,怎么说呢……
她怅惘而又期许地看向那另外一片天地,心中在想:
在这个群星闪耀,竞争上游的环境里,谁不愿意让自己融入这奔涌千里的江流,冲出困缚自由的高墙,自此拨云见日,俯瞰沧海呢?
大概只有那些希望她们恪守女德的人,才会觉得这样的场面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这些朝着考场,随后往前朝而去的人潮,已是势不可挡了。
看吧,就连老天好像也在帮助这对母女。
李弘因痨瘵之疾病逝于襄州,本有可能拖住安定公主脚步的婚事也自此搁置,而接连遭到种种打击的李治,又往头风加重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不知道是因为头风影响了判断,还是后知后觉产生的危机感,在天后母女将事业发展得欣欣向荣之际,李治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生怕才被册立为太子不久的李贤会成为下一个李弘,也担心自己病故之后,李贤无法阻挡住母亲和姐姐对他的双重挟制,决心要为他铺路扬名。
而被他选中的作战场地,正是漠北草原。
让太子上战场,倘若得胜便能被冠以文武之才的美名,或多或少也能减少军权方面的掣肘。
——这便是李治的算盘。
为了确保李贤的安全,李治还将军中和安定关联不大的将领都放在了他的身边保驾护航,让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