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镜子里男人英俊的脸挂满了水珠,上挑的眼尾显得冷漠刻薄,含着惯常的居高临下的睥睨,额角青筋明显。
他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一切,却又连街边流浪的男人都不如。他被人高捧,又被人鄙夷。女人们对他趋之若鹜,又在得知真相後噤若寒蝉。
镜子猛然碎裂,道道裂痕将他的身影分割成扭曲错列的怪物,手背骨节处渗出嫣红的血珠,落在水池中散成粉红色。
一只烟夹在手指之间,他平静地倚靠在墙上,深吸一口吐出,静静看着烟气遮住镜片里的丑陋人形,心底起伏的情绪逐渐安宁。
结婚之後,他的情绪总是难以控制,这不是一名合格的继承人应该做的,或许真的该听从秘书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温和担忧的声音传进来,“霍先生,您还好吗?”
往唇间送烟的动作顿了下,霍庭深按灭烟头,等烟雾散了些後开门,将左手藏在身後,平静地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酒喝太多,胃不舒服。”
温瑜的眉头拧地更紧,显得无比担忧。
他单纯的妻子一无所知。
还以为自己嫁了一个好男人。
真是可怜。
“要不要先去喝点水休息下呢?”她关切地问。
“……嗯。”
霍庭深佯装踉跄,栽倒在她怀里,被半扶着出了宴会大厅。
宴会之後的第三天,于妈辞职了,家政公司发来了一些简历,霍庭深让她自己选,温瑜选了一个同乡的比较年轻的姐姐,方便沟通,而且对方很擅长她家乡的饭菜。
不过会不会不合霍先生胃口呢?
对方来上户的那天,下了小雨,她身後还跟了只怎麽喊都不肯走的小奶狗,浑身黑漆漆的,看起来才刚会走路,一身小卷毛被淋地可怜。
保姆姐姐姓张,刚满四十岁,心地善良,怕踩脏地板于是用塑料袋把它兜了起来,小家夥可怜唧唧的在里面叫唤,吸引了温瑜的注意力。
于是张姐问她要不要养只小狗,她觉得这只小狗是在给自己挑选主人呢,真是机灵的小家夥。
温瑜蹲在地上,隔着袋子和它玩。袋子口系地松散,小狗从里面挤出脑袋,扑楞着身子甩了她一身水,温瑜用手遮了一下,笑起来。
她是挺喜欢小猫小狗的,但不知道霍先生会不会讨厌宠物,应该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
如果他也喜欢宠物,那两个人共养一只小狗算不算産生羁绊了呢?等一年之後,说不定霍先生不舍得小狗离开,让她母凭子贵再住一年呢。
“我要问问我先生。”她仰起头笑得很甜。
青砖黛瓦古香古色的庭院里,霍庭深捏着茶盏端坐在雕花木椅,茶烟袅袅,氤氲在他冷峻的眉眼间。堂兄霍啓安坐在他旁边,像是汇报着什麽侃侃而谈,霍庭深却没怎麽接话,只是偶尔点头,神色淡漠疏离。
生意上的事谈完,霍啓安才喝了口水,擡眼打量他的脸色,“听说前些天你在宴会上大发雷霆,把徐家那几位吓得不行,来这儿求了我爸好几天。”
“他们找你当说客?”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霍啓安语气随意,“那小子刚从部队回来,不认识弟妹也正常。以弟妹的容貌气质,走到哪儿不是焦点?邀她跳舞不正说明你眼光好?”
“你就觉得,我这麽小气,会为这种事情计较?”
“当然不是,我们庭深自小就大方,不爱生气,全家都知道。”
霍庭深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还没睚眦必报到这种程度,和他无关。”
霍啓安安下心来,又嘶了一声,“那我倒是好奇了,那天为什麽突然离席?沈家老爷子想见你都没见着。”
“酒醉离席。”
“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
“没什麽原因。”他擡眸,觉得堂兄过于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