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香寻仰头,看向那明明灭灭的星火,慢慢握紧那枚箭镞,伴随着无数嗡鸣,轻声念了声:“师姐。”
那一刻花火灿烂,满河星雨。
戚怜嘴角不经意间勾起。
当下的她还未曾预料到,只在这一夜后的翌日破晓,梁香寻没有只言片语,就登上梁家的马车,离开了长生宗。
像一场幻梦。
转眼两日后,申时,天边云霞散尽。
姜执素翘着二郎腿啃着颗苹果,向默默用松脂擦拭弓弦的戚怜嘚嘚瑟瑟地投去一眼,好言安慰:
“没事的啦师姐梁小姐不一定就是故意放你鸽子呀,或许人家本来就没打算答应呢?”
“……”
戚怜的背影瞬间明显更低落了。
姜执素犯了个小贱,嘿嘿一声,又咔嚓啃了一口苹果。
从发现梁香寻和梁夫人不见踪影到接受现实,她只花了短短几秒,估计就是梁夫人耐心耗尽,强行带女儿走了吧。
梁夫人又不太爱看女儿再搭弓拉箭,当然是赶在烟火大会前带走女儿。
梁香寻带着这么大的一个遗憾走,的确也很难不重度抑郁,估计回家就径直出家了,兜兜转转,一切都还在应有的剧情线上。
她心中倒没什么别的感觉,或许对梁香寻来说,皈依佛门是她最好的自愈。
一旁却有小丫头气鼓鼓的抱不平,嚷嚷道:“这梁小姐,凭什么啊?亏得我们戚师姐对她那么好,那么信任她,还把点花礼的箭镞都给她了,她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
“就是,好冷血的女人,难怪连过世的夫君都不放在心上……”
“干嘛,”姜执素丢了果核,蹭蹭手,难得露出个严肃神情,训斥道,“一个个闲的,蛐蛐个什么?冷血的女人,永远好过心软的女人,听话的女人,都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人家大师姐被鸽了,你们在这又唱又跳的,干嘛?”
几个小丫头脖子一缩,委屈巴巴走了。
这头的姜执素再一回头,却对上戚怜一副眼巴巴的哀怨神情,捂着心口:“执素……其实我真的还是有点难过啊啊啊啊啊!!!难过到想炒俩菜…………”
姜执素火速把边上的门给关上了,死死按住她,沉声道:“师姐,冷静。”
“罢了。”
戚怜握紧弓弦,耸了耸肩。
“她的心是冷是热,这些天住下来,我心里有数。她的经历跟我太像,我总不自觉想着要多少拉一把,可谁也没法替他人做选择,她当年选了离开师父下山,如今选了跟母亲回家,我管不了她。”
戚怜低头浅笑一声,“掌门,马车车程不快,一天一夜至多行至玉虹山,所幸我的弓箭不赖,点花礼绽放之时,方圆百里皆可见,我就借这烟花祝她,往后自由。”
随着一声厚重的钟响,点花礼近在咫尺。
遥远城楼飞檐上已亮起火盏,人群喧闹,手里的提灯蜿蜒如金龙。
戚怜闻声站起,端起那把满月弓,三指扣弦,弓身的雕纹在她侧脸上投下弯月状的阴影,耳边似乎回荡起凛凛风声。
而就在箭弦一点点崩紧之际。
准心对准的那端,无穷夜色笼盖之下,远远响起一声撕裂高亢的马嘶。
马上身影单薄清伶,一袭素白裙裾沾满仆仆风尘,柔白的腕间被不断疾驰的缰绳勒出深深血痕——
马蹄踏踏,是梁香寻孤身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