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舟授官的事情敲定下来,吏部任命的文书还没送到宋亭舟手上,林苁蓉先登门隐晦的提及了外放的事。
正堂之中,林苁蓉在上坐的并不安稳,他解释道:“本来以你的名次,可以参与翰林院的考核,留在翰林院里做个庶吉士进修三年。三年后或是进六部,或是去都察院等,都是便利的。”
他说到一半神情无奈,“谁知有人插了手,我和王大人也只能给你争取个比之前稍强些的位置。”
林苁蓉颇为汗颜,宋亭舟是真才实学考上去的,若不是吴家的事,便是不用他运作,吏部按班就位的按排名分配,也该分个好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居功。
孟晚坐在林苁蓉下,默默的听完他的来意,后起身上前替他斟了杯茶,“师兄说的哪里的话,我和夫君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师兄种种心思都是在帮我们着想,我们是铭记在心的。”
宋亭舟也站起来对林苁蓉揖了一礼,“多谢师兄谋划,但外放出去为百姓做些实事正是我心中所想,不管背后之人此举为何,反倒正合我意,师兄不必因此介怀。”
夫夫两是诚心诚意的对他说这一番话,哪怕林苁蓉前来传信不是为了这句感谢,心里也是熨帖的。
午间林苁蓉留下用膳,又给宋亭舟讲了许多做地方官的经历和心得。
林家有祖训,世代只留一人位列朝班,之前他一直在地方上作为,他爹便留在盛京,后来他回盛京任职礼部侍郎,他爹便致仕同他娘告老还乡了。
林苁蓉这么多年做地方官的经历颇多,从宋家走之前还嘱咐宋亭舟,过几日他休沐让宋亭舟和孟晚上门,他再详细为他讲授。
这样的机会难得,宋亭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送走林苁蓉后,小两口开始琢磨外放的事。
孟晚拉着宋亭舟到书房抽出禹国的舆图来比划。
“这个西梧府城在哪儿?我怎么不记得看到过?”
两人在地图上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南方的边界处找到地方。
孟晚倒吸了口凉气,“怪不得师兄支支吾吾一脸可惜的,这地方也太偏了吧,都快到边境了。”好像配流犯的地儿就在附近吧,哪能安生起来?
岭南地区大多的土地都是山地和丘陵,平地少山林多,林间多瘴气。宋亭舟倒是不怕吃苦,但孟晚和常金花呢?
宋亭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让孟晚陪常金花在老家等他的话,便默不作声的听孟晚说话。
“怎么还有王大人的事,难道是念着你送信的功劳?”孟晚又想到林苁蓉早上提的事,王大人还在其中帮衬了宋亭舟。
“可能是吧。”宋亭舟也猜是这样。
他们接触的层面就在这里,再聪慧也猜不透王瓒上头还有人关注他们。
东宫毓庆宫内——
“被派遣到西梧府了?岭南地界?”西梧府太过偏僻,哪怕是博览群书的太子太傅,乍一听也没想起来。
王瓒回禀道:“不错,本来吴巍那个老东西是想将宋亭舟派遣到雷州府任职,但雷州府瘴气弥漫,民风彪悍,根本不适居住。我和林大人又游说过,吏部这才将宋亭舟派到了西梧府。”
太子太傅知识渊博,他想起《西南异志录》中描绘的情景,说道:“西梧府也没好上多少,深山密林里,还有许多当地的土着异族,一直不服朝廷管教。”
上穿着赤色盘领窄袖袍,前后及两肩各有金织蟠龙纹的太子,模样年轻,人却沉着非凡,他思索片刻,沉声道:“他因吴墉一案被吴家迁怒,算是本宫欠了他一个人情。此人行事颇有成算,外出历练后也堪大用,便帮他一把吧。”
——
翌日国君在御书房中批改奏折,宫侍不时添上一盏茶水,或轻手轻脚的规整桌案上的奏折。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吏部尚书觐见,呈上了今年的新科进士派官名单。
国君展开奏折,只看了前面两页,淡淡的问:“吴家的孩子被派到了翰林院参加庶吉士考核?”
吏部尚书回禀道:“陛下明鉴,礼部的吴大人找过微臣,但吏部都是按照规制办的。”吴巍显然想将侄子放自己眼皮子底下,人在礼部出了什么事都不会像吴墉那样被动。
但吏部尚书的位置至关紧要,是坚定的皇党,国君一手扶持上去的人,深得圣心。他当然知道陛下心中忌惮世家势大,干脆先把吴千嶂安排到翰林院这个空有名头的空闲衙门。
国君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可。”
他言毕就要把奏折放到一旁,身边的宫侍突然多看了那奏折两眼,神情似有疑惑。
“怎么?”国君问。
宫侍是他皇子时期就跟在身边的老人,在国君面前是有几分脸面的,他跪下回禀道:“奴才见名册上只有六人参与翰林院的庶吉士考核。”
殿试前十名除去一甲三人直接授翰林院官职外,其余七人都可参与翰林院的考核,考核通过便可留任翰林院庶吉士。其余二甲则没资格参与考核,观政后直接被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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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闻言重新拿起名册,这才现少了一人,再往后翻了一页宋亭舟的名字正排在派官进士的第一位上。
“宋亭舟?这名字有些熟悉。”
宫侍提醒道:“陛下,这人像是之前作均田兴邦策的那名二甲进士,奴才记得他是排在二甲第二名。”
国君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倒是关注此人。”
宫侍神色半点没有慌乱,他恭敬的说:“陛下曾在殿试之后将《均田兴邦策》带到御书房来翻看过,奴才替陛下理案牍时曾见过,后被奴才放到了书阁第四层,陛下可要奴才取来详阅?”
本来宋亭舟早已被国君抛之脑后忘却了,经他提醒,却又记起来一些。
国君登基二十五载,也曾在会试中见过几篇惊艳才绝的文章,这篇《均田兴邦策》不是最出众的,却是其中最可行的。此人言之有物,想来是真能设身处地为百姓考虑的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