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你没有射準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后院了。”
白末不明白什麽意思。
天光大盛,仆役像往常一样踹门而入,拎小鸡仔一样把白末从床上提起来。
白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叫,仆役奇怪地看了一眼。白末整个人都跟被开水煮沸的螃蟹一样,晕晕沉沉。仆役烫的一手把他甩开,似乎意识到不对劲,才又把他放回床上,前去跟府里彙报。
白末因病得福,修整半月。也因病得友,结识了白癡。不,现在,他叫青寻。
青寻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白末装病,直接一瓢冷水下去,风一吹直接发了热。然后借着病假,开始惨无人道的训练。青寻不是什麽练武奇才,但相信熟能生巧。只要训练的次数足够多,总能练成的。
破晓未至,整个白府还在睡梦鼾声中。尚在发烧的白末就被青寻拉起来训练,刚开始是桌子上的苹果,后来是仆役头顶的帽子,再后来半月之期已到,青寻被绑在柱子上,代替以往的训练。白末在身后父母的检验目光下,射下了一箭,直击心髒,一箭穿心。
白末训练了上百次,而且还是在高烧迷糊的病中。真正到了实际演练,根本不用紧张颤抖,手臂按照惯性,眼神冷静清明,直接就发出了这距离心髒只差三毫的箭。青寻吐血昏厥,被人扔到后院草丛,任其自生自灭。
难得受到父亲赞赏的白末匆匆离去,回到后院。一处角落栽满了嫩白的茉莉,小小的几簇开在屋檐遮挡的阴影下,连空气都被染上淡淡茉莉的香味,清甜甘香。他摘了几朵放在青寻鼻尖,快点醒来啊,我们赢了。
白末跪在青寻身边,拿出早就备好的伤药,一点一点包裹伤口。渐渐地青寻有了呼吸,胸膛在白末手下起伏。
他眼下乌青暗沉,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好好休息。白末侧躺在青寻身边,心想这单薄瘦弱的小身骨,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吧,怎麽就这麽坚强呢。要是自己被来回这麽折腾,恐怕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白末很喜欢青寻身上那种生命力,在这个压抑的白府里,就像独特的一株会呼吸的野草,能让白末在重压之下喘一口新鲜的空气。他第一次私心地想留住这个朋友,不要被那个讨厌的貍猫发现。
可是,又晚了一步,那只专抢他的东西的貍猫又来了。
白末讨厌的貍猫是他的哥哥,白初
只要是白末喜欢的,白初一定会抢走,不论是东西还是人。
眼下,重伤未愈的青寻被白初的人反折双臂,按在地上,像狗一样去叼一块糕点。这种恶劣的嘲笑人的把戏一贯是白初的恶趣味。
白末利落地掏出箭,一下就射进仆役抓人的手臂,然后不疾不徐地搭上第二支箭,眼里尽是阴沉的杀意。
白初被这箭矢惊动,他毫不怀疑,白末想杀的根本不是身边的仆役,而是自己,挥挥手便让仆役把青寻扔了出去,跟扔一条野狗没什麽区别。
白末把青寻扶起来,架在自己肩上。咬牙切齿地说:“他就是个疯狗,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青寻默不作声,安叹,这与我无关。
疗伤的日子总是很难熬,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暴跳如雷的习惯碎碎念的白末。
“垃圾白初,今天死了没?没死就不用跟我说了。”
“啊啊啊,白初怎麽还没死啊!”
“烦死了,老天爷啊,让白初赶紧去死吧,最好一道雷直接劈死他。”
青寻无奈给自己塞了一口核桃仁,算了,还是忍忍吧,一会就骂完了。
白末每次看到白初的全脸,都深刻怀疑白初是捡来的,而他才是白府的少爷。因为他长的更像他爹,而且他比白初帅。
青寻差点被这毫无逻辑的理由说服了。捡来的,千宠溺爱;亲生的,严苛虐待。这得长的多帅才能得到这待遇。
白末每次出招都习惯背后拉着箭,青寻觉得他不像少爷,更像杀手,那种匕首在侧,一剑封喉的杀手剑客。但是每次看白末十八般武艺样样不通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白末:“我这一招真是太帅了,青寻你看见没。”
青寻背过身去,倒了两杯酒酿,然后自己全都喝了。“恩恩,帅,看见了。”
白末抓着青寻的领子:“你敷衍的也太明显了吧。”
“哇,你都没给我留一口吗,好渴啊,青寻。下次不带你出去玩了。”
没人怀疑也没人关心,一箭穿心的青寻为何没有死去。就这样青寻成了白末身边小仆役,两人一同挨打,一同疗伤,一同逛街。
这也是两人唯一最喜欢的做的事。融入在拥挤的人潮中,没有白府少爷和挨打仆役这样的身份,只是两个贪玩的小孩,哪怕撞到行人,也只是被随口调侃两句,没有犯错就会丢命的恐惧,也没有争来抢去的阴谋诡计。
白末拉着青寻在各种大道乱跑,人潮汹涌向前,而他们逆流退后。
呼呼咧咧的风中传来白末的决定:“我知道你不喜欢白府,但是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能看着你陪我一起关在这里。你跑吧,一会儿我就松开你的手,别再回来了。”
青寻看着白末的背影,他其实被白府教导的很好,有责任心,有英雄气概,有侠义,青寻再次不合时宜地觉得他很适合当个流浪的侠客。
白末的手松开,两眼流出泪珠。他知道自己胆小懦弱怕事,他希望青寻能保护自己,事事挡在自己前面,可是他又希望青寻能活下去,他已经误杀了太多的靶子了,他不希望自己会在某一天杀了青寻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