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芥再糊涂的脑子也该转醒了,他语调恢複正常,想发问又不敢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
这一路他不是感觉不到季岚的恐惧,从桃墟到白玉都,是他一直在回避这孩子的爱意。他们有过最贴近的体温,最抵死的缠绵,最温柔的陪伴,却始终没有心意相通。
万千思绪纠缠在一起,解也解不开,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冷吗?”
淅淅沥沥的小雨应景似的变成哗啦啦的大雨,各种小鬼惧怕雷电,都纷纷躲远了,隐匿在阴影里。唯独这个大青鬼,抱着个小孩,半天既不撒手,也不避雨。
季岚抱得更紧了一些:“冷,很冷,特别冷。”
青芥那几十年都没有动过的同情或是可怜被心酸地包进这个布偶娃娃。
“抱一起就不冷了。”
青芥只是个鬼,没有人的实体,也带给不了季岚想要的温暖。他撕开衣衫,把季岚塞进自己的棉花肚子里。
季岚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哪怕骗骗我说喜欢好不好,不要去找那个苍晓,不要再靠近留园里的人了。”
青芥揉了揉季岚的头发:“我如果跟你扯什麽人鬼殊途,那才是骗你。按照以前我的脾气,若是看上谁了,就直接鲜花情诗把人哄得高高兴兴。可是季岚,你不一样。我答应了桃夭会好好照顾你,就不会食言。你明白吗?我对你更多是一种是责任。”
青芥如果是人,说不定他会很认真考虑对方的示好和爱意。可是鬼,说不定哪日就消散了,连生前都不一定能做到的承诺,死后又要如何保证呢。但现在既然是鬼,说一些安慰人的鬼话应该是可以得到原谅的吧。
他继续劝说:“季岚,我不喜欢幼稚的人,更不喜欢动不动就生生死死。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同生同死什麽的太悲苦了,我不喜欢。”
“我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等你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我再来喜欢你。”而那或许就是来世了。
季岚不明白其中的逻辑,喜欢又不会因为时间而发生变化,除非那人只是在借口拖延。
“那你现在不能喜欢我吗?”
青芥看着季岚的桃花眼,里面只有一个自己的影子,他在这样饱含爱意的眼神里失去最后一丝理智,什麽狗屁鬼话,不编了。全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鬼,可是全天下只有这麽一个季岚。
他坚定肯定笃定地说:“喜欢,我很喜欢你。”仿佛为了收回刚刚的鬼话,青芥又补了一句。
“哪怕灵魂泯灭,百草溃败,我也爱你。”
世人多喜欢花来观赏,但是唯独季岚是把这颗草放在心上。
季岚的这个吻来的既热烈又莽撞,像是多年苦求的祈愿,终于一朝铁树开花。
东方既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知该以何立场上前拉开他们。
青芥把外套披风套在季岚头上,背着他,趁雨势刚停,带他回驿站。两团鬼火在前面幽幽照明。
背上的小哭包试探着想要更多的爱意和回应:“晚上我想抱着布偶娃娃睡,不然会做噩梦。”
青芥包容地点头:“嗯,可以。”心想,到时候我飘走把娃娃给你就是。
背上的小哭包没想到今晚这麽好说话:“我还要听你讲故事,以前都是我给你讲。”
青芥宽容地点头:“好说,给你念一整晚都行。”
小哭包现在已经是小黄包了:“晚上我还想上”
青芥随口敷衍:“你想上天上房梁都行,可以吧”
小黄包闭嘴了。上你也行吗?
一大早,季岚在柔软的青芥娃娃的身侧醒来,好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了。他搂过布偶娃娃,靠的更近一点。果然,人在睡觉的时候抱住一个柔软的东西会很有安全感。
青芥鬼魂一附身娃娃里面就立刻把季岚挤了下去。昨晚青芥趁季岚睡着的时候轻飘飘地飞出去过,幸好季岚没有发现。
惺忪着睡眼的季岚一脸莫名。
青芥催促:“饿了,该浇水了。”
季岚被指令支配着身体去倒水。
悉悉索索的包围声响起,青芥反应过来后,从隔壁翻进来两个人。
“???”
只见,晨乌和东方既白翻进来后,朝他们抱歉地一握拳。
“你们怎麽还在这里?”
说来也稀奇,这两位几乎全程跟了他们一路,说是来抓堕仙的,没想到一个个两手空空。
东方既白看着坐在榻上的青芥,欲言又止。
晨乌主动交代:“你们去白府寻人那日,外面都翻天了。”
东方既白眉头一皱,盯了一眼晨乌。
晨乌悻悻地收回夸张语气:“哎,其实是我们族里面出了一点小误会。”
“破白玉都得域那几日,玉鸾扮做迟景的样子,去羲和族告状了。说小白是……堕仙。现在族里的修士全部出动,要来把小白关到天上,来驱除云雾,恢複光明。”
季岚刚刚洗了一把凉水脸,好不容易清醒一点。“什麽玩意?”
在梦仙的水下梦境里,青芥大概知道了东方既白的身份,因此,玉鸾的告状也并非空穴来风。但是他不想再掺和到这些争夺了,不管他和这个苍晓有什麽过往。
可惜,天不随人愿。
一小队修士破门而入,把隔壁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半个人影。随后把目光瞄住了青芥这个房间。
青芥问晨乌:“你不怕你身边那个真的是堕仙吗?”
晨乌拍着胸脯保证:“小白要是堕仙,我还说我是秦莽呢。这肯定是那个玉鸾的狐仙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