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朕收到允礼截获的敦亲王密信,一举拿下乱党,你可知那信中写了什么?”胤禛见熹嫔来放下了奏章。
“想必都是些狂悖忤逆之语。”
“允?想向年羹尧借兵。”
“那年羹尧倘若接到密函又该如何处置呢?”
“朕不知道,那密函未及年大将军府就被截下。”
“臣妾以为年羹尧未必敢谋逆。年羹尧如今已位极人臣,又何必赌上身家性命牵涉谋逆大罪。若事成不保不被卸磨杀驴,若事败,其如今所得荣华便轻易付之一炬。”
“年羹尧如今早已对朕多有怨怼。”
“年羹尧怨怼皇上,恐怕是因皇上不愿纵他敛财横行。何况年羹尧疼惜妹妹有目共睹,料想他顾忌华妃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番你配合朕演这场戏受了诸多委屈,其实朕本也不是必须打你去蓬莱洲,可朕总怕万一行事不顺会伤及你,何况你若不在,华妃与年羹尧也能放松警惕。”
“臣妾明白,本是为了大清和皇上,臣妾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入了秋,姐姐病了几日免了众人的定省,是以今日是熹嫔回宫后第一次阖宫请安,我到时,众人几乎齐坐,连总是迟到的华妃都带着芝答应来了。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痛快就先告退了。”华妃没想到熹嫔就这么快,还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自然瞧见了就不痛快,草草行了个礼回了翊坤宫。
“无妨,本来今日也没什么事,大家就都回去歇着吧。”
姐姐也不耐烦这些人日日来请安,似乎丝毫不在意身为皇后被各宫嫔参拜的上位感。是和我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态度。不过这种,你端了我盘子点心,我拿了你一匹料子都得闹到景仁宫这做主的日子,如今每日含饴弄孙的我也不太想过了。
能享清福谁愿意累的像狗一样,端着职责提醒一两句还得落埋怨,皇后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臣妾告退。”众人识趣离开,只有熹嫔还在。
“臣妾前几日回来就想给娘娘请安,听说娘娘病了不敢打扰。”
“本宫的身子一向这样,这些日子委屈了你,未免华妃察觉,本宫也不好补贴你些什么,只能辛苦你在蓬莱洲过些清苦日子。”
“娘娘言重了,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不觉得委屈。娘娘陪伴在皇上身边照料更是辛苦,臣妾多谢娘娘。”
“本宫与你同为皇上分忧,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呢。你的功劳,皇上与本宫都记在心上。”
“臣妾微薄之力,不敢居功。”
“你不必如此谦虚,采蘩,带熹嫔去看看五公主吧。”
姐姐知道熹嫔留下是为了什么,从在圆明园是到现在,熹嫔近三个月未曾见到五公主,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怎么能不想呢?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熹嫔欢喜地跟着采蘩去了南边五公主的房里,我则从旁边的花厅回到了殿上,采芜帮我重新上了一盏茶,采薇正和姐姐抱怨着。
“娘娘您就容得她如此吗?说什么感谢您照料皇上辛苦。您可是皇后。”
“她不在,如今她回来了自然得感谢本宫‘替她’陪伴皇上。”姐姐咬着“替她”两个字轻笑道,“熹嫔轻狂了。”
“宠妃嘛,正常。”我端起茶盏撇了撇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口,“姐姐这的雪顶含翠真不错。”
“旁人献的,你若喜欢便拿去。”姐姐不以为意,“御前的人说,熹嫔多次到养心殿与皇上商讨处置敦亲王和年羹尧之事,宜修,你怎么看?”
“皇上高看熹嫔又器重甄远道,熹嫔聪慧多谋,皇上自然也愿意说些朝政上的事与她听,何况华妃今日的盛况已然是落日余晖,有人为咱们出力,咱们自然可以以逸待劳。”
“乌拉那拉氏在朝堂上说不上话,你我想必实在帮不上皇上。能有人为皇上分忧,自然是好的。”
“姐姐说的是,宜修也觉得。”
谋反之事胤禛独独送她一人规避,在熹嫔看来,她自认在胤禛心里有一席之地,可一切赠予都有标价,得到的多了,人们也就不再觉得感激,自也就欣然接受。
甄远道忠正有余圆滑不足,来日给女儿招祸时,熹嫔又如何能接受原本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男人,因为些莫须有的罪名落自己的父亲。
女人啊,都是傻,年轻时容易轻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和温柔呵护迷了眼睛蒙了心智。
“娘娘难道不怕熹嫔来日也成为华妃那般?”采薇实实在在忠心,生怕熹嫔太过受宠威胁了姐姐的位置。
“咱们还有皇上。聪慧机敏的解语花,自然也可以是妄图干政的狂悖人。”
连朝臣的奏折都说看就看品头论足,又怎么不算是干政呢?
几日后,京城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钦天监为此大肆宣扬,此乃上天感念于皇上勤政为民,才降下的祥瑞,各方督抚大臣也纷纷上表为胤禛歌功颂德,恭贺祥瑞。
悉知同党敦亲王被胤禛捉拿的年羹尧惶惶不可终日,正打算借此机会表表忠心,一纸洋洋洒洒的请安贺表便被送到了御书房的案上。
不知是不是实在惶恐,年羹尧把原本意为“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的“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阳朝乾”。
易经有云:乾,天也。皇上既为天子,则亦可引申为意,夕阳朝乾岂不是暗中讽刺他胤禛的朝堂已是夕阳坐到头了!
胤禛大怒,在御书房砸了茶盏,御笔朱批道:“羹尧不以朝乾夕惕许朕,则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不许之间而未定也。”
“传朕旨意,年羹尧既不恪守为臣之道,朕也不必念其旧时之功,革年羹尧川陕总督和一等功爵位。迁杭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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