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在忙忙碌碌之中,弹指一挥间,数月已经过去。
内外安定,临近秋季之时,到处都在传一个消息。
宫里要办喜事了。
且不是一件,是两件。
先是皇帝大婚,而后,是海阳公主要嫁人。
这两件事,每一件都足以让街头巷尾的人议论纷纷。
首先是皇帝。
他早已经过了二十,至今还未婚,自是不像话。不过比年过二十还不结婚的皇帝更离经叛道的,是他要迎娶的皇后。
传说,那不是什么出身高门大户的女儿,而是一个扬州的民间女子。家里似乎还是开镖行的。
这等事,在本朝算得闻所未闻。从太祖皇帝到先帝,每一位皇后,都至少是出身仕宦人家,多少有些背景。今上倒好,离经叛道,为所欲为,让不少人大为摇头。
不过,大多数人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本朝开国以来,就格外倚重外戚和门阀,皇帝为了巩固皇权,得到更多世家大族的支持,也总是从那些大家族之中立后选妃。故而历代以来,虽然此举卓有成效,让每位皇帝都平稳立足,但积累下的痼疾也是不少。如李阁老家那般的权臣,便是凭借着数代的权势,以至于尾大不掉,左右朝政,最终引发一场大乱。
故而皇帝敢冒着那些世家大族的反对,让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做皇后,让许多人觉得上头终于有了摆脱桎梏的志气,是一件好事。
至于他为何有胆量做前面皇帝不敢做的事,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如果说皇帝继位的时候是讨了太子战死而先帝后继无人的巧,那么打败丘国、平定江东王之乱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皇帝坐天下的本事心存疑虑。这天下,算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做任何事都可以理直气壮。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中秋之后,皇帝大婚。
一个月之后,海阳公主下降,嫁给了刚刚洗脱冤屈,继承了常阳侯爵位的沈劭。
虽然不如皇帝的大婚隆重,可相较而言,海阳公主的婚仪也少了许多规矩约束,反而办得热闹。
迎亲当日,驸马沈劭骑着白马,在侍从和吹打仪仗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去往宫城,而后,将乘着鸾车的公主迎回修整一新的常阳侯府。
也是这一日,涌到大街上去看热闹的京城人们才发现,那传说中凶神恶煞、发起脾气来能吃人的海阳公主,竟也没有长得青面獠牙,而是一个长相姣好、雪肤红唇的美人。
天作之合,如花美眷。
一切皆如此喜闻乐见,过了半个月,人们还在为海阳公主和常阳侯府的过往津津乐道。
不过很快,另一个消息又传了出来。
新晋驸马常阳侯沈劭,竟辞去了皇帝委任的封疆大吏之职,回到扬州去。而海阳公主也打算夫唱妇随,跟着沈劭离开京城。
当然,也有人说这事妇唱夫随。
毕竟海阳公主新开的公主府,就在扬州。
深秋来到,天气又变冷了。
运河边的码头上,十几艘大船整齐排列,仆人们将一件件箱笼搬到船上,热闹而有条不紊。
“你就这么去了,子澈很是舍不得。”月夕站在船头,望着忙碌的运河,道,“他原想着能将你再留几个月,过了年再走。”
凌霄斩钉截铁道:“那不行。你我大半年不在扬州,正气堂如何了也不能亲眼看着。前番,唐烽才跟阿莺成了亲,两人回老家探亲去了。他可是总把头,将摊子都撂给了五叔,五叔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月夕有些无奈。
她如今跟皇帝成了婚,当了皇后,自然不能再回扬州去了。而那堂主之位,就成了个空壳子。
正气堂是晏大的心血,月夕自是舍不得它散了。
她曾想过,把正气堂搬到京城里,
但正气堂的根基在扬州,如果搬到京城,从前的老主顾和商路就都要变化,无异于要从头做起。当然,月夕如今是皇后,正气堂是皇后家的产业,不愁什么主顾什么商路。她要做什么,别人自会让路。
可月夕并不喜欢这样。晏大一辈子爱讲道义,憎恶仗势欺人横行霸市的那些做派,她不想违了他的初心。
张定安摇着头,说她着实不是做生意的料,正气堂的生意若想正经干下去,还是老老实实交给别人为好。
这时,月夕收到了邓五的信。他在信中说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惯北方气候,若是要搬,他就不过来了,留在扬州养老。
正当月夕为难,凌霄突然找了来,告诉月夕,她和沈劭打算回扬州去,并让月夕把正气堂交给自己。
“你是公主,”月夕道,“不怕人家说你不务正业,净去做那些不入流的生意?”
“怎么不入流了?”凌霄瞪起眼睛,“正气堂那押镖的活计,在扬州可是鼎鼎有名的,那里头可有大半都是我的心血!”
看着她生气的模样,月夕不由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