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到自己的手机,他的第一反应是给邢策打电话。
但是邢策家并不太近,而且大半夜的人家也有老婆孩子。
姜颂稍微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空气穿过他的呼吸道后变得滚烫,灼烧着他的鼻翼。
他用遥控把家里的大灯都打开了,撑着床边很慢地坐起来。
心脏的高度一变,他的心跳一下就剧烈了起来。
脉搏砰砰地震着他的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眼睛压出来了。
姜颂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正准备给自己叫一个120,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谁?”他的嘴唇动了,嗓子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现在半夜两点,不会是什么友好的客人。
要是这时候家里进贼,姜颂甚至不需要对方动手。
姜颂为这个小偷感到遗憾,人家只是来偷东西,这位搞不好却要背上人命。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床边坐着。
不是他不想动,是他真的动不了。
门外的脚步渐渐近了,姜颂在想自己要不躺下装睡吧。
可能也不用装太久,他反正也醒不了多一会儿了。
他撑着床边,垂着头,连抬头看看来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眼前飘雪花似的闪烁。
耳朵里面嗡嗡地耳鸣,鼻子也堵着,完全闻不见气味。
所剩为数不多的听觉和视觉,就像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
那个“小偷”看见他似乎很慌张,三步两步就跑到了他面前。
“姜颂!”顾长浥的声音很大,吵得他微微皱了皱眉。
姜颂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想跟他说句话,但还是一点声音没发出来。
顾长浥一摸他的额头,脸一下就白了,二话不说开始给他穿衣服。
姜颂说不出来话,也抬不起手,像是木偶一样任由顾长浥摆布。
“别睡。”顾长浥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跟他说话:“不可以睡。”
姜颂想说:可是我有点困。
顾长浥轻轻拍他的脸,“看看我。”
姜颂吃力地抬起充血的眼珠,目光几乎无法聚焦,眼皮一眨一眨地几乎就要合上了。
顾长浥把他的大衣拉链拉好,合身抱了起来,“不许睡。”
姜颂似乎听见了很轻的一句,“我求你。”
“……我求你,接电话好吗?”少年的声音在留言箱里有些嘶哑。
姜颂靠在扶手椅上,面前的烟灰缸里乱丛丛地插满烟头。
他指间夹着一支黄金叶,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要,要不你就接他一个电话吧?安抚安抚他,毕竟还,还是孩子。”邢策有些不落忍,隔着烟雾看姜颂脸色。
“他出国……”姜颂稍微停顿了一下,“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安顿的,都安顿好了吧?”
“安顿是早,安顿好了,”邢策叹了口气,“但是他一天到晚打电话比吃,吃饭还勤,你就接一个怎么了?”
姜颂割了一部分自己的股份给顾长浥做了信托,早早解除了两人之间的监护关系。
顾长浥一直被通知,却没能跟姜颂本人连过线。
姜颂咬着烟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接一个怎么了?那小毛孩子现在肯留在外头本来就全靠我这边找人按着。他到现在也只知道我父亲去世了,要是他知道了现在姜家的状况,还肯老老实实呆在国外吗?他头脑一热回来了,能帮上任何忙吗?吴家比谁都清楚,他就是我的软肋。”
邢策也找不出什么话反驳他。
因为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对于顾长浥而言,不管他自己愿意不愿意,离开姜家就是离开危险,对他来说就是规避风险最好的途径。
姜颂做得越绝越干净,顾长浥就越安全。
“我接了他的电话,仍然什么都不会告诉他。”姜颂把烟碾进烟灰缸,重新点上一支,“只不过是白白给他不存在的希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