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澜顿了片刻,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但他还是开了口,“所以,为了将西疆的力量收归己有,无论是谋划多年的许家,已经灭亡的李家,还是坐江山百年的温家,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借助外族的力量,对西疆进行打压。”
“当年老镇西侯那一战,以及之前镇西侯那一战,之所以会惨败至此,皆是有人背刺,出卖军情。”
垂下眼,孟舒澜避开了她的视线,不敢去看她的眼,指节微攥,声音忽地低沉,“温家对此是知情的,但却选择了放任和隐瞒。”
他话说完,大帐内沉默了很一会儿。
晏清一直没有开口,让他心里生出不安,抿了唇再次开口,“他毕竟是我舅舅,我不奢求你会待我如从前那般亲厚。但……”
停顿片刻,孟舒澜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对面人,“若将此事瞒下来,让你毫无所知地出于愧疚领这份情,我这辈子大概都心难安。”
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
他知道她不会因为皇帝的所作所为而迁怒于他,她也知道他会将这样的事告知自己,是做好了形同陌路的准备。
他在逼她。
在知晓了这些事后,她不可能放下西疆不管,也不可能罔顾父兄血仇。
她回来就是为了复仇的。
半垂着眼睑盯着对面沉默下来的人,晏清从未觉得如此的疲惫,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原来他对自己的好,也包含着愧疚啊。
她知晓事实并非如此,也知道自己这算是迁怒,更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必然有皇帝的视而不见,甚至可能有推波助澜。
但她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这想法,因为她对他亦有愧,她想着就这样也许能弥补一二上一世他对自己的情。
可现在他却亲自将这假象撕开来给她看,迫使她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问自己的心。
迁怒这种事,他只是恰好是皇帝的侄儿而已,一直在为西疆百姓谋划的他,有什么该被她迁怒的?
可当这个理由摆出来后,却让她在被那沉重的情意压得喘不过气、不知所措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两不相欠,无需愧疚。
这样的念头让她觉得可耻,但却又是最能让她保持现状的借口。
重重地合上眼,长叹一声,再睁开眼时,晏清眼中的神色清明了几分,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复杂,却已经没有了重生以来,一直潜藏在眼底的愧疚不安。
看见这样的她,孟舒澜说不出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悬起了一颗心。
不愿她对自己只有内疚、感激,却又担心她会就此将一切都勾销,连陌生人都做得别扭。
但他并不后悔将此事告知。
若做不到坦诚,何谈爱慕,又有何资格去获得同样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