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可笑的男人和人心。
“你放开我。”许之窈哑著声音说道。
秦丽还要说话,可突然间宋星河伸手拉开瞭她的手。
男人的胳膊简直像是钳子一样,隻轻轻一用力,秦丽就不知不觉松开瞭许之窈,后退两步。
宋星河蹙眉看著她,他身材高大,表情严肃地看向秦丽时,格外有压迫感,秦丽莫名觉得背脊发凉,露出一丝怯意。
“许总刚刚合上眼,我是个外人,但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先把身后事办妥瞭才好吧。”然而宋星河却隻是彬彬有礼地说道,“您毕竟是他如今的夫人,还有很多事需要您来出面,还是您想把这些事也都交给许之窈来操持?”
秦丽不是个傻子,起先在气头上,如今被宋星河一点拨,她回过味来,许正昌的身后事可并不好办。他走的突然,亲朋旧友,生意场上的往来,光是处理这些,就够秦丽今晚不睡的瞭,还有公司的其他股东,她也需要一一联系的。
想到这,秦丽顿觉自己在这傢裡,确实是少不瞭的主,脸上的神色因此缓和瞭许多。
宋星河又继续说道:“遗嘱的事,之窈也说瞭,在专业人士审计完之前,她不会签字。审计报告不光是要给她一个交代,也要给其他股东一个交代,几天的时间是处理不完的。再者,恐怕之窈签字的时候,夫人也是需要在场的吧?”
他不确定,抬头看向律师。
律师点点头:“许总的遗嘱裡就有这一项要求。”
秦丽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宋星河把许之窈带走。
许之窈有些茫然地跟著宋星河离开医院,直到上瞭车,她仍然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仿佛做梦一般。
此时,已经过瞭午夜十二点,天色已晚,城市却没有停歇,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许之窈靠著车窗,看著玻璃窗外,飞快略过的灯红酒绿。
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曾经也是许正昌夜夜出没的舞台。
“他们不是合格的父母。”许之窈轻声喃喃道,“宋星河,我想回非洲瞭。”
宋星河左手扶著方向盘,右手抓著许之窈的手。
“想哭就哭出来吧。”
“可我哭不出来,一点也哭不出来。”许之窈轻轻地说,她有点焦虑,又有点难过,“宋星河,你说我怎麽哭不出来呢?”
宋星河没有说话,隻是把油门又踩瞭踩,汽车咆哮著穿过街道。
凌晨一点钟,他们回到宋星河的傢。
许之窈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宋星河放下手裡的一切,将她抱进怀裡亲吻。
她靠在宋星河的臂弯裡,额角开始钝痛起来。
“睡觉吧许之窈。”宋星河轻声说道。
许之窈摇摇头,她呆呆盯著天花板,一动也不想动。大脑好像不听指挥,总也不能从放空中回过神来。
直到宋星河叹息瞭一声,他用完好的右手揽过许之窈的大腿,把她整个人抱瞭起来。
“你……”许之窈吓瞭一跳,骤然升高的重心,让她下意识地箍住瞭宋星河的脖颈。
宋星河单手把许之窈抱到主卧的床上,而后他拿瞭许之窈的睡衣过来,看著她仍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换衣服,然后睡觉。”宋星河的语气裡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许之窈犹豫片刻,还是乖顺地换下衣服,而后蜷缩在宋星河的被子裡。
宋星河很快也换好衣服,钻进被窝,把许之窈整个人抱住。
他轻轻亲瞭亲许之窈的额头,声音低哑地说道,“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许之窈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眼睛,她靠在宋星河的颈窝裡,感受到他身上磅礴的热量。
宋星河像个大火炉一样,触手处一片火热,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即便是贴在他的肩膀,也能听到。
许之窈贪恋地感受著这温度,而后才轻声说道:“宋星河,我爸爸死瞭。”
宋星河的心揪紧瞭,他揽著她的腰,轻轻应瞭一声。
“我上一次见他好像还是大四开学的时候。”许之窈皱著眉头回忆道,“我快毕业瞭,靠摄影作品拿到瞭第一笔稿费,我自己租房子,从别墅裡搬走。他那天冲我喊,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傢。”
那时候,许之窈也年轻气盛,她回眸看向许正昌,脸上一定写满瞭坚定和倔强。
“不回来就不回来。除非哪天你要死瞭,其他事就不用再联系我瞭。”
她是这麽说的,没想到一语成箴。
许之窈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勾瞭勾唇角。
“宋星河,真可笑,我现在竟然觉得有点难过瞭。”她轻声说,伸手抓著宋星河的衣襟,仿佛大海中落水的人抓住一截浮木。
“人都会难过。”宋星河温和地说道,“哪怕是再合不来的傢人,到瞭这种时候,难过也是正常的。”
“是吗?”许之窈小声颤抖地问。
她抬头,眼睛看向宋星河,渐渐地她觉得眼眶在发热。
“可是凭什麽啊。他生我,却没有养育我,他没有给我童年,没有给亲情。他带给我无尽的痛苦,可我现在却要为他的离开,而感到难过。”滚热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许之窈哭得像个孩子,“宋星河,凭什麽啊?你说凭什麽啊?”
宋星河用力抱著许之窈,右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抚摸,像是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任由她歇斯底裡地释放所有的情绪。
“没关系的,窈窈。”宋星河沉默瞭一会儿,轻声说道,“我面对过许多穷凶极恶的人,他们很多人已经不再会像你这样,为亲人的逝去再感到悲伤瞭。战争、毒品、暴力,早已侵蚀瞭他们的精神,他们不再能体会到亲情、友情,可是窈窈,你比他们更坚强,哪怕受再多的伤害,你从来没有封锁自己的内心。你仍然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充满感动。你不是软弱,而是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