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将两枚戒指收进瞭首饰盒内,一起锁进瞭柜子裡,钥匙放在瞭一个隻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
在临睡前,茉莉想起瞭祖母和母亲,思绪朦胧间,轻声默念道:“妈妈,奶奶,你们要保佑我手术顺利。”
第二天一早,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上午十点半,茉莉手术开始。
戴珍蓁一行人焦急地等待在手术室门外。不会儿黄占磬拿著手机,眉心不展走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戴珍蓁也知道还是没联系到二哥。
“他该不会在睡觉吧。”戴珍蓁鬱闷道,“平常看他像个神仙一样都不用睡,还说我是夜猫子,现在可好瞭,关键时刻人联系不到瞭,肯定就是又好几天没睡觉,这两天补觉呢。”
对戴珍蓁的孩子言论,黄占磬没有当回事,他跟著戴远知这麽多年,最瞭解他的为人。按照以往戴远知的习惯,关机就连黄占磬也联系不到,隻有一种可能,就是在飞机上。黄占磬查询瞭戴远知的这两天的行程安排,都很满,所以在飞机上的几率是最大的。
戴珍蓁不以为然道:“在国内不可能,在国外转机倒是有可能,哪有人十几二十个小时不看手机的?”
武罗也感到奇怪,喃喃:“不对啊,黄特助,戴先生这两天的行程你不是说都在国内吗?”
他说完,和黄占磬互看一眼、
“难道……”两人异口同声起来:“真在飞机上?”
戴珍蓁被他俩搞得一头雾水,不耐叫道:“你俩有话直说别打哑谜瞭,告诉我到底怎麽回事,二哥什麽情况,他真就打算把黄茉莉扔在这裡不管不问瞭吗?”
黄占磬抓瞭抓脸颊,和武罗也都隻是猜测,并不确定,隻说道:“怎麽会?”
打上麻醉后,茉莉就昏睡瞭过去,她隻以为睡瞭几个小时,实际上手术进行瞭七八个小时,从上午一直到得晚上。
茉莉是被疼醒的,麻醉药效已经过瞭,疼痛无以複加,钻心的痛觉从脑髓,脖子深入到骨髓深处,这种疼和上次动手术硬生生割掉阑尾的痛感还不一样,剧烈的疼痛莫过于此,豆大的汗珠打湿瞭病号服。
最疼最疼的时候,脑子裡胡乱的思绪任意飘散,她想人生百味当中苦和痛也算尝过瞭。每个不一样的人生对苦的定义不同,有些人为钱财生计的苦,有些人为世俗名利的苦,有些人为难过情关的苦,人生不就是这麽几个关卡吗?
她在南京的那次,戴远知不远千裡,一路南下,隻为她做完手术第一眼看到的人要是他。
而现在的她远在地球的另一边,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与他天各一方,用远在天边形容也不为过,他把黄占磬和武罗都让她带过来瞭,就意味著他失去瞭左臂右膀,也断不可能贸然独自行动。
茉莉是如此的想他。
寂静的房间裡,门窗紧闭,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除瞭仪器设备的走动声,茉莉还听到瞭一些人声,很细微的,要放大听觉,很努力的听,才能听到从外面传进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隔瞭一会儿,有一个脚步声静悄悄地走瞭进来,到她的榻边停下。
那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床的右侧方,一头长卷发因这场脑部手术而无一幸免,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看起来像个小尼姑,戴远知站在床边,低头望著她,仿佛感受到瞭强烈的冲击力,怔楞瞭许久。
她的头型很好看,圆润饱满。婴儿时期人的头骨都是软的,为瞭让孩子睡出一个好头型,做母亲的可谓煞费苦心。可人的头型大抵天生注定的多,后天虽能勤补,但也需要一个重视这方面的好长辈,于是便有瞭鉴别好看头脸的一个标准,即是剃寸头或是光头是否拥有一个好看饱满的头型。
无疑,茉莉的头型代表她是纯天然的美人坯子,无论什麽发型,长发短发还是光头,都能轻松驾驭。
再看她的耳垂,厚实而大,戴耳坠是很漂亮的。耳朵平时都被披下来的一头蓬松长发遮盖著,所以耳垂很难看到。听老一辈的话讲,拥有这样面相的女孩是天生的好命。
就算她命不好,他也会许她一个无忧的后半生。
茉莉此刻躺在床上,一个人孤孤零零,满屋的设备,冷冰冰的毫无生气,隻有一盏灯陪伴著,一头漂亮的长发也被剃瞭个精光。
手术很成功,戴远知看到眼前这一幕,却是半点也欣喜不起来。
床上的人大概是听到瞭响动,侧过身抬起头来。于是戴远知在病房橘黄光下看清瞭她。
茉莉苍白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紧蹙著眉头,神色当中带著隐忍的痛苦,清洌洌的一双乌眸也好似染上瞭伤痛,眼角泛著红光,噙著晶莹的水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像是终于捱不住,大颗的滚将瞭下来。
仿佛感受到瞭她的伤痛,戴远知心疼地皱紧眉心,光线在他眉头正中打下一片阴暗的褶皱,他弯腰俯身坐落,手不知道该怎麽放,抱也不是,摸也不是,悬停在她头顶,最后隻好轻轻地垂落在身侧,攥成一团。
茉莉想一定是她太痛瞭才会産生这样的幻觉,戴远知怎麽会出现在这裡,他怎麽会来美国?
“你怎麽在这儿?”她模模糊糊的,以为自己仍旧在梦裡。
“知道我是怎麽来的吗?”戴远知坐在她床边,揉著她的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瞭疼痛。
他的声音飘在半空,有种不真实的虚浮感。茉莉反握住他的手,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戴远知,真的是你吗?”
“头发剪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