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才是阿娘手札裡写的松脂。
薑月窈忍不住抬头仰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一来去自如,老松树瞧上去没有寻常那麽高不可攀。它虯枝苍劲,看起来足以承载她的重量。
她的视线沿著老松树皲裂的树皮,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她现在离得太远,看不清。她总觉得树皮的缝隙裡,仿佛都流淌、凝结著晶莹的松脂。隻要她攀上最低矮的那根树枝,就能够到。
她不由得踮起脚尖。
她渴望亲手摘香。
可是……薑月窈看向十一。少年正盘玩著她最初给他的那块松脂,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向她投来询问的一瞥:“怎麽?”
阳光透过层林叠翠,在少年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眉眼舒朗,望向她的眼眸干净明澈,宛若晶莹剔透的水玉。
她能相信他吗?
他会不会把她抱上松枝,然后就把她丢在那儿?
更何况,先前她还扫瞭他的兴。
薑月窈握紧手中的松脂,拢紧身上的熊皮,犹豫半晌,方轻声开口:“我……”薑月窈的声音裡充满不确定。
但不等她想好该说什麽,天空乍响鹰唳,惊空遏云。
十一倏地移开视线,抬头望向鹰唳处,纵身上树。
“十一?”薑月窈唬瞭一跳,收回溜到嘴边的话,下意识地往树前快走两步。
十一的声音自松顶传来:“改天再说,我要去瞭结剩下的单子。”
薑月窈一震。
她这才想起,当初十一同意留下时说过,他做完单子就会走。那时她觉得这样再好不过,可现在,她的心忽而一揪。
“那、那……晚上嬷嬷炖鸡汤,很好喝的。用不用给你留一碗?”她仰首望著松顶,踌躇地问道。
她想再见他,期待他回来,却不敢直陈心意,说出口的话,带著犹疑。
树影婆娑,风于山野间穿梭,递来十一的回应,不轻不重,好像他就在她身边开口。
他道:“不用。”
一句简短凝练的“不用”,阻遏薑月窈的声音。等她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补上一句“再见”时,林中已隻闻沙沙的风声。
她不由咬紧嘴唇。
十一不通世情,可她该记著好好告别的。结果,她连句“一切顺利”都没说,声音那麽轻,话中的意思又七拐八绕,或许十一压根没懂。
也不知道,此次一别,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薑月窈深叹一口气,看瞭眼掌心的松脂。因为握得太紧,松脂黏腻得有些难受。她神思不属地走到提篮旁,一望,继而一愣——提篮裡,不知什麽时候多瞭一把铜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