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燃烧
那个动静像是混在一枚贝壳里,空灵後慢慢回归清明,我听清了,是我哥,他发抖的声音。
我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
终于,终于。
我以为已经哭了这麽久之後我不会再轻易流泪了,可没想到听到那声音我还是哭了,我一听到他的声音——一滴泪,就从我的眼角流下来。
只是与之前这几天机械冰冷的泪不太一样,这次流下的泪,很烫。
我哥像是抱那种折翼的幼鸟一样小心翼翼地抱我,然後慢慢收紧把我拥在他怀里。
我机械地发出破碎又飘渺的声音:
“你……怎麽……来得这麽晚……”
我感觉有什麽东西落到我脸上,然後知觉慢慢聚拢,才意识到,那是我哥的眼泪。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时那种不稳定的抖动感。我哥很轻很轻地贴着我的脸,他的脸是冰冷的,声音发抖地靠近我说:
“没事了……”
他轻轻地俯在我身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把他的外套脱下把我包起来,然後抱着我往外走。
我逐渐感觉到路面的不平,虚浮地睁开眼睛。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所处的那个房间是在楼上,这会儿我哥抱着我在下楼梯。
我突然很想摸一摸我哥的脸,摸一摸他的头发。我脑海中这时回忆起那个刽子手医生说过的话,迟钝的心便苏醒过来,像是被刀子割开了一样痛得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林远珩这家夥可真能忍啊,居然忍了足足十一年都没有告诉我这些事,那些事,那些东西,千疮百孔,折磨和眼泪……他竟是一个人硬生生受了。
可我这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想多说话,我甚至连摸他脸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把头挨到他的後肩上。
我用呼吸安慰他:
没事了。
也告诉我自己:
没事的。
我哥的车停在巷子口,就在那个戒同所的大门边上。他把我放进车里,然後用手摸我的腿。那上面应该有很多伤痕,可是我感觉不到了。
他的手在发抖,是我从他肩膀抖动的频率而发现的。他眼角滚出好大一颗泪,我听出他在尽力维持冷静:
“别怕,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在旁边建筑搜查。”
我看着他红透的眼眶,突然想起他给我买的那个小鲸鱼水杯。
我说,我的杯子呢?
我哥说,什麽杯子。
我说,我要我的小鲸鱼水杯,我不想再把它搞丢了,你记得帮我拿。
我哥说好,它不会丢的。
我问这是谁的车,我哥说是警方的,他的车太大,开不进这个小巷子来。他是和警方分开来找的,那些人一会儿就到。
我的声音很小很虚幻,我其实有几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可我哥每个瞬间都听懂了,我说出口的,我没说出口,他都一一和我说话。我看着我哥的脸,他的声音像有魔力,我感觉我的腿不再继续发抖了,可这时我又听到一个令我恶寒的喊声:
“别走啊,你还有一个疗程没完!”
那个医生那个曾对我用刑的医生站在三楼的窗户口对我大喊。
那些鬼魅一般的回忆又涌上我的心头,我控制不住地惊恐发作。
我整个人如同从树上掉下被折翼的雏鸟一样颤抖,我的脑子里像住了一个发疯尖叫的女人,那种射线散开的抽丝剥茧的光感让我对周围一切避之不及。我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对我说:
“小屿,别怕!我在呢!别怕,小屿,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