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人畜
我哥又带我去了一次拉斯维加斯,一个小型的参展秀。
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我好像仍是几年前那个没心没肺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如果不是刁难的海关让我意识到自己曾是戴罪之身,我会以为我穿越回了四年前。
时间好像并没有对我哥做太多的手脚,他还是那麽光彩照人的英俊模样。
他在秀场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的休闲西装,内搭也是红色的,是一件领口是S型波纹的背心。那个S形状被两枚金色的小立方体扣子扣住,他身後是几个穿橙色休闲西装的模特,和他一样高。这样的衬托让他看起来像那种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对外界反应有些迟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离正常人太久了,让我对那些看起来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他们闪闪发光礼貌社交的样子让我有点不敢靠近,尽管我如今的穿着和那些人一样,但我总觉得,人畜有别。
场馆里有几个人和我搭讪,我发现我在监狱待久了,看谁都感觉像是犯罪分子。他们热情友好的目光投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感觉他们脑子里都是那些不可描述的黄色废料。
虽然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但如果是以前,我根本不会这麽想,我只会觉得他们是想和我套近乎,以便赢取我哥的信任和青睐。
我第一次讨厌自己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好看的皮囊,因为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空壳子,是一副只有外表而没有灵魂的画。
其实我是喜欢美的,皮囊本来就是轻浮的,但当轻浮的东西富有质感和意义,它就变成艺术品。我曾经觉得我自己就是那种艺术品,可是如今我却觉得那种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意义消失了,我变成了一个空虚的皮囊。
我不想和那些人有过多的交流,便是看到他们眼神的一瞬间我就挪开了目光。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会因为不礼貌而给我哥带来一些名声上的损害,但是我做不到坦然地面对,我不想看见他们——除了我哥以外的陌生人。
我哥其实应该是感觉到了的,可是他没有明说。那次拉斯维加斯的秀场结束之後,我们很快就坐飞机回去了。
途中我哥一直抱着我,像是那种看着自家小孩的妈妈一样。我其实感觉脸有点烫,但是没有拒绝他。
其实我们都有太多话想说,可是那话他多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从哪一个点开始。那些话像是带着蜜的砒霜,感觉吞噬的瞬间会有一些我们都不想面对的东西出现。
那是什麽东西呢?
那些东西就像上膛太多次的火枪而在关口摩擦出的火星,被放在地上发出呲呲啦啦的动静。它在静默着等人去触碰它,然後在下一秒接触的瞬间摩擦爆炸。
可我们都不想让它爆炸,于是都选择了闭口不谈,让那枪上的火星像接触不良的电线一样一直待在地上。
呲啦,呲啦。
呲呲啦啦。
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我就好好地倒饬了一下自己。
虽然在监狱里我也没有每天蓬头垢面,反而我应该是整个监狱里最干净的一个,但是监狱里还是比不得外面。
那句话怎麽说来着——猪圈里再干净也是猪圈。我没有要恶意诋毁监狱里犯人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刻薄的比喻,用来强调一下不同的标准——我不能以一个监狱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是应该以监狱外面人类世界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跟曾经一样帅。
我剪了个清爽一点的短发,然後回家把自己身上用山茶花味的沐浴露狠狠地洗了好几遍。
洗完之後,我身上的皮肤全被我搓得通红,这样往镜子里一看就像那种被施虐并泰然若知的bottom,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摧毁的冲动。
真够变态的,我居然对自己有冲动。
我开始有意识地健身,然後出门涂一些防晒。健身倒不是很难,因为我本来也不抗拒运动,就是出门涂防晒这个事情,我一老忘。而且偶尔涂了一次也总感觉脸上有什麽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弄了几次之後我就放弃了。
不过其实我也不需要弄那玩意儿,老子天生细皮嫩肉的。虽然在阿利斯待了四年,可那地方都是棚子盖着,遮风避雨的,如果不是有意出去那些空地的话,根本晒不到太阳。
俗话说得好,知难而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东西不用也罢。
我不知道我哥是不是推辞掉了很多工作,因为他开始花大把的时间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