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帝擡手阻了他的动作,让他坐到了对面。
贞元帝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他是躲得舒服,留了那麽一堆烂摊子给他。
首辅为难起人来,齐扶锦的压力也不会小。
齐扶锦道:“不辛苦,儿臣应该做的。”
贞元帝隐约觉察出了太子话语之中的疏离,他有些无力,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厌他,贞元帝问他,“你那耳朵,可留伤了?”
当初,他的耳朵留了很多血。
以至于贞元帝再回想起当初那一幕,脑海中全是血,全是红色。
齐扶锦无所谓地摇头,“没什麽伤,一巴掌就打成残废,儿臣没那麽不堪。”
当太子的人,要皎洁无暇。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除了当初跟着他出去的忠吉和喜萍,没人知道他耳朵留了伤,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伤。
父皇也不行。
殿内安静,除了滴漏偶尔发出有规律的声响之外,了无人声。
长久的寂静之後,贞元帝问出了一个他实在想不通的问题,为什麽那日太後会让齐扶锦进慈宁宫。
他失踪那麽久,一回宫,就去了慈宁宫,太後难道不会觉得古怪吗,怎麽还可能让齐扶锦进慈宁宫呢。
齐扶锦笑了一声,他眉眼弯着,看向贞元帝,“我说了,父皇能不生气吗。”
贞元帝更觉奇怪,眉头紧蹙,“你说就是了。”
齐扶锦回想起他回宫的那一天。
他去了一趟坤宁宫,见了贞元帝後,就直奔慈宁宫而去。
他去见了太後,他说,“孤想和父亲见面。”
想和父亲见面。。。。。。
太子当初出走皇城,就是因为礼王做的那一桩恶事,他在各种意义上害得齐扶锦落入了那般境地,他害他不被母後喜爱,害他背上孽种的骂名。
可是,他竟认他做父。
太後精明,不会被齐扶锦的这个把戏欺骗,可是,躲在暗中的礼王听到这话後,自己就先欢天喜地跑了出来。
他生不出孩子,自然高兴太子会认他,他也觉得,万一呢,万一太子就是他的儿子呢?说不准他运气就是好,那麽多年前的一桩风流韵事,给他留下了这麽一个好儿子来。
礼王不顾太後劝告,执意要和这个认了自己当爹的太子叙旧,他们单独去了一间屋子。礼王看着齐扶锦,很是高兴,拉着他说这说那,说他失踪的一年,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他。
礼王没有察觉到齐扶锦的异样。
他看他面上带笑,还觉着,太子这也是在高兴。
齐扶锦看着礼王的脸,快恶心死了,可是面上却笑得比以往都厉害。
齐扶锦一开始是想把他绑起来,然後再用那个差点杀死过自己的玉佩,一点一点地划破他身上的血管,让他也感受挫骨顿肉之痛,他想让他也去慢慢感受,血一点一点流尽的痛苦。
可是不行。
时间根本不够,太後的人还在外面等着,他必须要一击毙命,哪里有时间这麽折磨他?
而且,他的暖玉,被李挽朝修好了。
那枚本破碎的暖玉,挂在他的腰间。
李挽朝挺小气,花钱什麽都很舍不得,平时就连油灯都舍不得点,就连他之前给了她二十两,她都放在了柜子里面,舍不得去花。
可是,她给他修玉佩,却一下子打了块实金回来。
然而,他那天好像还对她发脾气了。
人的爱都是有所比较的,她给他的东西其实算不得多好,和贞元帝给他的根本没法比。可是,那已经是她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了。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喜欢他了。
她什麽都没有,可是还什麽都给他。
她比谁都对他好。
齐扶锦细白的手指,拿着那枚缀了的金暖玉,细细摩挲。
贞元帝听到齐扶锦的话後,明白了什麽,他眉头皱得很深很深,他看着他问,“所以,你喊他父亲?”
齐扶锦听到贞元帝的话後,回了神来,他抱歉地看着他,“父皇,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啊。”
相比于喊礼王父亲而带来的屈辱伤痛,他还是更想杀了他。
所以,他还是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