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庭霜你以为我是燕拂衣吗?
李清鹤终究在燕庭霜找到那条出逃的小路之前,把人堵住了。
他是後来才知道这条路存在的——在正式前往延宕川战场之前,李清鹤才终于查清楚,那一夜,燕拂衣是从哪里偷偷下的山。
在那之後,这还是李清鹤第一次真的踏上这条路。
那是一条小路,坡度陡峭,弯折崎岖,一边就是悬崖,上面积着厚厚的冰雪。
看上去十分孤独,没有尽头,并且只要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即使是正常人都会觉得很难走,何况是一个重伤到双目失明的人。
燕拂衣他……为什麽会选择从这里下山呢?
明明昆仑有那麽多宽敞平缓的山道,为了方便各等级的弟子出行,很多都做了贴心的防护措施——那些之中大多数,都是燕拂衣代掌教的五年之中,带领百器堂的弟子们建造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还是选了最险的一条,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惊动。
这条路的深雪里,至今还掩埋着他的血迹。
李清鹤恍惚了一会儿,才蓦然想起来那个明摆着的答案。
燕拂衣不得不从这里下山,当然是因为他,还有他的父亲。
因为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成了宗门孽徒,连一声争辩都不允许就定了罪;因为李清鹤一己私欲之下,毁了李浮誉最後复活的机会,还要把最大的罪名怨怪到他的身上。
扪心台那九道天雷,全昆仑的弟子都被喊去观刑。
那时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他大喊,说燕拂衣骨子里是个什麽样的货色,要在所有人面前把燕拂衣钉在耻辱柱上。
李清鹤的手抖得快要拿不住鞭子。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把恨之入骨的目光投在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燕庭霜身上。
“李清鹤,”周围散落着不少不知所措的药园弟子们,燕庭霜的声音软弱无力,似乎泫然欲泣,“你们一家害死了我兄长,又想对我做什麽。”
李清鹤冷笑一声。
燕庭霜就总是这样,他的人生准则似乎就是“示弱”,在示弱的时候,博取别人的同情,似乎将自己放在低位,实际却要站在舆论的高位上,让被他对付的人百口莫辩。
但这招之所以对商卿月管用,是因为他当时心神巨震,而且蠢。
之所以对燕拂衣管用,是因为燕拂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剩,真的会关心他的人。
李清鹤不一样,他从来骄横跋扈,不知怜香惜玉,燕庭霜对他这样做,他只会觉得恶心。
燕庭霜就像是一根不能独立生长的菟丝花,永远必须有所倚仗,若失了那倚仗,他所剩的便只剩口舌之力,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柔弱到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可燕庭霜一直想不清楚,若没有了燕拂衣,他便永远失去了自己最根本的倚仗。
“庭霜师兄,”李清鹤的声音阴冷,可语调平缓,若是外人听上去,竟像是有几分温柔,“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後天才觉醒灵根与剑骨,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燕庭霜忍不住很明显地一僵。
他怎麽在慌乱中忘了,他做的那件事,不仅燕拂衣这个当事人,李清鹤只要结合前後发生的事略微想想,便也是板上钉钉的知情人。
怎麽办,怎麽办?
李清鹤这个疯子,当初还是他告诉了自己那“传承”之法,莫非他当时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他们兄弟俩都一网打尽?
李清鹤有逼近了一步:“怎麽,有那麽说不出口吗?”
燕庭霜瑟缩着,眼泪都涌了出来。
“小师弟,你在说什麽,我丶我听不明白……”
“不明白吗?”李清鹤将鞭子又甩了出来,艳红的骨鞭在风中抽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噼啪声,“才是那麽近的事,记性就不好了?”
燕庭霜惶然倒退,可他身後就是悬崖,脚步才稍一错,便有不少冰块碎石从崖边纷纷坠落下去。
他没忍住尖叫了一声,委屈得不行。
说到底,李清鹤一个外人,此时究竟是如何能这样理直气壮,来给燕拂衣“复仇”?
他自己这些年,对燕拂衣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如今人不在了,却在这里扮演判官,他也配!
不过,燕庭霜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努力告诉自己:即使李清鹤能推测出发生了什麽,可也只有捕风捉影的闲话可讲,他没有证据,定不了他的罪的。
可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些弟子们刚才讨论的事,他们说,李清鹤手里也有一颗五蕴翡,是燕拂衣曾经戴过的。
可是不对,他当时在青莲雅轩做那事的时候,亲自割开燕拂衣的手腕放血,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哪有一串五蕴翡制成的串珠!
如今他才是守夜人唯一的血脉亲人,李清鹤又算什麽!
燕庭霜结结巴巴地说:“哥哥丶哥哥他早就忧心我身体病弱,特别去找了好多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