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他垂了垂眼,道,“自是不会负他的。”
空仪檀的表情却更复杂了,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
“你徒儿当时年少气盛,硬闯我山门,可也是救你心切,我作为外人,尚且不忍苛责……见他小小年纪血透重衣,深陷在太虚幻境之中,亦初心不改,甚至都有几分羡慕问天君了。”
商卿月嘴角微微勾起:“芮木君谬赞了。”
“可不知他究竟犯了什麽错,”空仪檀轻声道,“竟至于被逐出师门呢?”
商卿月面上好容易柔和些许的线条骤然一僵。
他表情都很浅的,这突然的冷脸却在缺少起伏的面容上极深刻的表现出来,李清鹤站在旁边,连周身都是一冷。
可他心里更冷——芮木医尊这话是什麽意思?什麽丶什麽叫……
“医仙想必是记错了,”商卿月嘴角的曲度彻底消失,冷淡开了口,“犯错的是我的大弟子,当年——”
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在眉心形成一个纠结的“川”字,极为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本座观方才魔族退走时的模样,魔尊很可能已经到了延宕川,医尊,待下一次御敌时,要多承您照顾。”
空仪檀眨了眨眼,她亦并非好打听的多事之人,便只柔婉一笑,顺着商卿月的话,商量起下一次的战阵布局来。
芮木医尊作为当世医修之手,出现在这种战场上,当然不可能只被剑尊占着,简单交流几句,她便又飘然而去。
碧绿色的疗愈灵力普渡整片战场,修士们的呻*吟声顿时减小不少,连皲裂染血的大地上,甚至都冒出一簇簇鲜嫩的小草。
李清鹤转过身来,却好像独处于那片阳春之外的严冬。
“师丶师叔……”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甚至组织不起完整的句子,“她……”
商卿月扫他一眼,李清鹤被那一眼彻底冻住了,昆仑的两位尊者都从未这样看他。
铺天盖地的威压像是雪崩,他突然间意识到,为何从前燕拂衣挨训时,手指要在袖中紧握成拳,连颈侧都浮现出淡青的血管。
“清鹤,”商卿月说,“你父亲在找你。”
说完他也走了,就将李清鹤留在原地。
别吓唬自己。
李清鹤拼命想:燕拂衣和燕庭霜本就是孪生兄弟,又都拜在师叔门下,对外人来讲,未必能将他们分得那麽清楚。
是芮木医尊记错了。
定是她记错了。
如若不然,他当真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严丝合缝的记忆一旦被撬开一点微妙的丶虚假的缝隙,铺天盖地的质疑和揣测便会如山崩地裂而来。
李清鹤不敢想,他生怕深想下去,自己所有的过往和骄傲,都会变成一场可笑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