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凌渡“他会不开心”
李清鹤恍恍惚惚地走进拂衣崖。
那一片山谷,早已不是他记忆中最後的模样——没有了那些被灼烧得光秃秃的丑陋泥泞,也没有了噩梦一般扭曲的树木遗尸。
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这里重新被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流淌着一条被浩荡妖力引来的清澈小溪,山谷最尽处,建造了一件古朴又漂亮的小木屋。
李清鹤站定在谷口,突然间哆嗦了一下。
他好像陷入某种噩梦里。
被扔出不弃山之後,一些从未有过的记忆就像彻底被解开封印,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识海——李清鹤从前都不知道,他竟还有这麽多没能想起的过往。
或许,是自欺欺人,不愿想起。
他一时间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一时沉进过去,一时又被推到现在,归来的记忆像是被烧红的锋刃,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搅成黏糊糊的一团。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害死兄长的罪魁祸首,其实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啊。
最开始的时候,他把一切都怨怪到燕拂衣头上,打着为兄长复仇的招牌,做了那麽多无法挽回的事。
而後来,他又心安理得地把所有错处推给父亲,在那个雨夜发生的所有事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过是懦弱胆怯的受害者。
但……但不是的。
他没法再骗自己,没法再装作什麽兄友弟恭的好弟弟。
他从最开始,就想他哥哥去死。
是他害死了李浮誉。
是他巧言令色,把兄长骗去功法失控的父亲身边。
几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李浮誉震惊的眼神像一根滚烫的锥子,死死刺进李清鹤的眼球,他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痛得翻滚在地。
他当时也是这麽痛……这麽痛,那个被叫做父亲的人,发狂地杀死了兄长之後,还要把所有事情都栽赃给他。
李清鹤也想起了自己那时的恐惧,他浑身都被灌满了冰冷的铅水,一动都动不了,要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可丶可是,燕拂衣来了。
燕拂衣来挡在他面前,燕拂衣救了他。
李清鹤匍匐地跪在泥土上,疯癫的神情中,闪现出一丝扭曲得可怕的笑。
“拂衣师兄……”
他喃喃地道:“你为何要救我?”
那一丝笑意越扩越大,李清鹤的唇角诡异地咧开,就像拙劣的画家画出的图画,他高高翘着嘴角,眼中却是疯狂的嫉妒与不甘。
“你是喜欢我,”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喜欢的是我,所以才会救我。”
剑修瘦削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了,李清鹤急促地向前爬去,猛地朝臆想中的燕拂衣一抓。
他只抓到一把松软的花泥。
“他不在了,”他突然发了怒,不知在向谁吼道:“他已经不在了!你看看我,你为什麽不能看看我!”
……
不远处,透明结界隔绝着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一身劲装的高挑女侠,双手叉腰,紧皱着眉头。
“这脏东西跑来这里发什麽癫。”
她身後,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气质却有些阴郁。
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手里握着一双闪着寒光的长刺,额上有两道丑陋的疤痕。
唯有那双闪烁着魅惑紫光的眼瞳,才能勉强看出一点属于妖王血脉,尊贵华丽的影子。
邹惑冷声道:“我去把他赶走。”
关凌渡一擡手,绷着脸道:“免了。要滚一起滚,你也没比他干净到哪儿去。”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只是低了头,什麽话都没有说。
关凌渡从乾坤袋中拔出一把巨大的剑,运起灵力,向前平平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