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从前燕拂衣在时那样,那些修炼需要的资源丶调养需要的丹药,都不用燕庭霜说,燕拂衣便会为他默默准备好,从不让他当面要。
燕庭霜狠狠甩袖:“你竟敢敷衍我!”
“那怎麽办呀,”萧风也压低了声音,“小师兄,可你也不能对师尊说,他纯真可人的徒儿,在谋划着杀掉自己的亲哥哥。”
不是错觉。
燕庭霜终于意识到这个,他死死盯着萧风,不敢相信自己看走了眼。
萧风不是一条好用的狗,他是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
燕庭霜退了一步,强撑着不显出惊慌失措:“你不要胡说,我何时要杀他……我只是丶只是……”
萧风恍然大悟:“哦,那是我记错了,你只是有些不能让他留着的记忆,对不对?只是没有想过,我封印记忆的法术还不是那麽熟练,很可能把人变成白痴——哦,或许那样更好,不是吗?”
燕庭霜苍白着脸摇头:“你疯了,你丶你就是个恶魔!”
萧风像是觉得有趣:“你怕什麽呢?燕拂衣即使有那段你害怕的记忆,你现在不是也还好好的吗?”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竟胆大包天地伸出手,轻佻地在燕庭霜下巴上勾了一下,颇为邪肆地一笑,在燕庭霜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转身走了。
撑起气场遮挡雨幕的人接连消失,那场下了许久的倾盆大雨,刷地一下,粗暴地浇了燕庭霜满头。
燕庭霜发出一声低低的愤怒的尖叫,连忙召唤了灵气,可他对于这种精细的操控尚且不太熟悉,从前与师尊时时待在一起,或燕拂衣在时,他从不需要操心这个的。
漂亮青年颇为狼狈地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终于挡住讨厌的冷雨,他厌恶地擦着那些恶心的水,心里想着今天接连发生的事,愈发砰砰跳了起来。
这都怪燕拂衣。
他若是没有出现,或干脆……当时随便死在哪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哪里还会有这麽多事?
燕拂衣,他怎麽就没有早点自己死掉呢?
……
李清鹤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竟好像又看到了燕拂衣的身影。
从父亲那里出来,李清鹤心中始终有些疑虑,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因为什麽,他不愿多想,索性仍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延宕川。
这次仙魔大战,不弃山那边竟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主持大局,而那天云之巅不欢而散之後,师尊也没再召唤他回山……李清鹤心里乱的很,现在也唯有战斗,能让他暂时抽离出来。
如今魔界举族入侵,後面还可能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魔君,那些僞君子躲在後面,却也不想想,若这里最後的底线也被打破,举世又有哪里能独善其身!
还有燕拂衣——
李清鹤实在没想到燕拂衣命这麽硬,他都做到这个地步,都没能要了他的命。
李清鹤前两日,是刚见过邹惑的,听说他去了墨襄城,在那个偏远的小地方,曾捉到过燕拂衣。
可不知怎的,又让他给跑了。
实在是很没用。
李清鹤在旁看着邹惑暴跳如雷,看见妖王对他严声斥责,可到底是曾以为天人永隔的刚寻回来的独子,态度硬不起来,说没两句又落了泪,他也看着邹惑时时显出很头痛的样子,说总有什麽重要的东西,拼命在脑海里挣扎,却怎麽都想不起来。
妖王谷的一团乱与李清鹤无尤,他只对燕拂衣感兴趣。
可燕拂衣即使被抽了根骨,也还很会逃,没给邹惑留下一点踪迹可供抓捕,连作为尊者的妖王都找不到。
李清鹤便等在延宕川,他有那麽一点预感到燕拂衣会来——他不是一向最会装模作样,表现出关心黎民,与妖魔不共戴天的样子吗,怎麽到了该见真章的时候,反而连面都不敢露了呢。
果然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李清鹤这麽告诉了自己许多次,以至于他在看到燕拂衣的身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脑子里想清楚之前,李清鹤的身体已经自动悄悄跟了上去。
燕拂衣的状态不好,竟没有发现他的追踪,李清鹤不远不近在後面缀着,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跌跌撞撞,竟感到一种夹杂着痛苦的快意。
他很混乱地想:该拿燕拂衣怎麽办?
他好像从不想亲手杀了燕拂衣,从前李清鹤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死这个惩罚远远不够,他要燕拂衣经受更多痛苦。
可现在他也很迷惑,为什麽在看到燕拂衣如此狼狈,似乎他也不大好过。
甚至,那个想法在混乱中扫过他的脑子:何不偷偷将燕拂衣抓走,藏起来,让他以後,谁都见不到。
这样他自然不会再对哥哥以外的人好,他自然,只能看见自己。
李清鹤刚想到这,突然看见燕拂衣的正前方,无声无息地,仿佛凭空冒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华贵的黑袍,黑发中夹杂着一丝紫意,一直长至脚边,颈上戴着一只很漂亮的星月吊坠,额上覆盖着邪异的黑紫花纹——李清鹤的心脏一时差点跳出胸腔:是多日以来,对面领兵作战的那位魔族少主!
那魔修就笔直站在燕拂衣必经之路上,薄薄的唇微挑,狭长的眼中竟流露出笑意。
他出现得太突然,燕拂衣差点撞在他身上——是“差点”,可燕拂衣险险停下时,对方却伸长手臂,一把揽住黑衣剑修的腰,竟是要把他往自己怀中带。
金丹大圆满的魔族少主笑容灿烂:“又见面了啊,拂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