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好人
“能给我一张纸,我画一张床然後把他放大直接放到房间里吗?”画子墨还心存一线希望,靠在墙边问文字泡,而後得到了绝望的回复。
“很遗憾。“文字泡中间的标点符号闪了闪,“现在你只能画一个1:1的床,然後还要把它从地上扣出来。”
……实在不行画个垫子出来上面再加点草吧,先过完这一晚再说。
他一向不擅长和人接触,上次和人类同睡一张床已经是六岁之前的事了,还是和自己的双胞胎弟弟,那会孤儿院忽然来了很多小孩,床位有些紧张,他只能和自己弟弟挤一挤。
肩膀忽然被戳了戳,画子墨一回头便看到黑雀站在他身後看着他,被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看着难免有些压迫感,让画子墨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两步。
“不用这麽麻烦。”黑雀语气平淡,侧身示意他上床。
“谢谢你……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个人的问题。”画子墨有些尴尬地看着地板,“我有点不太习惯和人一起睡觉。”
“如果不是人呢?”黑雀问。
“……好吧,是我言辞有误,虽然你不是人,但是还是有点挤。”画子墨看着黑雀一脸疑惑绞尽脑汁的想着拒绝的话,而後便眼睁睁地看着黑雀周围弥漫起一阵灰蒙蒙的雾,转瞬间,一只形状酷似麻雀,但全身都是黑色的小鸟便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站在床头上。
“……你丶这……我丶”画子墨再次被刷新了三观,结结巴巴地原地蹭了蹭脚,转头眯着眼看了看硕大的栏杆缝。
“你应该可以逃出去的吧?为什麽不逃?”画子墨问,忽然想到什麽,冲他伸出手,“等等,我看看你的翅膀,别又坏了。”
“为什麽要逃?”黑雀乖乖地飞过来落在他手上任由他查看,反问着,“这里有吃的,还能睡觉,其他画也没有逃。”
“……有道理。”画子墨在心里边默念着不要靠常识来判断边检查着他的翅膀,看了看明显缩小的羽毛用刚刚得到的铅笔比划了两下。
体型太小,羽毛不太好画,算了,等他明天变大再看看能不能修复掉那最後百分之五吧。
画子墨太累了,已无暇顾及那麽多,躺上那张床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旁边很久没说话的文字泡也失去了力气,在床旁边摊成一个饼,睡的不省人事。
黑雀在床头跳了跳,慢吞吞地给自己理着毛,理了一会便扑腾着翅膀飞到屋内唯一的小桌子上,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
“……砰砰。”
那个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类似于敲门的声音,在黑暗中露出了一双明亮的大眼。
“我知道丶他是人类。”黑雀还保持着小鸟的形态,他歪了歪头,尽量放慢语速让那东西能听清,
“他是丶好人丶不会伤害丶我们。”
“砰砰!”那声音忽然有些激动,可刚激动了没一会便和没上润滑油的机器一样,声音明显卡顿了起来,忽的一阵黑雾吹向黑雀的方向,在快靠近他时又迅速停住。
“……砰……”那声音有些虚弱,转瞬间便连同黑雾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黑雀凝望着那东西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飞到床上的空位,蜷起身睡了过去,没注意到身旁画子墨紧皱的眉头与额头间冒出的冷汗。
……
梦魇降临,将现在的他带到若干年前初秋雨後的孤儿院,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灰色的,若有若无的细雨不断地落下,安静又压抑,朦胧中,他看到了二十年多前的景象。
略显残破的孤儿院的墙皮有些脱落,站在一旁的院长正拥抱着他和弟弟,又不舍又感动的说些什麽,长大的画子墨将视线上移,在梦中注视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与弟弟的男子。
那男人身着黑色大衣,衣服上还沾染着一丝雨水的潮气,右手的袖口空荡荡的,整只手都不见了。
“这幅画是你们画的?”他语调冰冷。
“……是我和哥哥画着玩的。”与画子墨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孩勇敢地起身站到哥哥身前,抿着嘴看向那个男人。
“……跟我走,我有足够的钱让你们继续学画画。”男人似乎发现自己的态度吓到了孩子,蹲下来将语调放缓,神色认真地说着。
他的身体看上去不太好,光蹲下来就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说完这句话又转身用衣袖掩着嘴轻咳了起来。
“如果是你们两个的话,可以用画赚很多钱。”
“可以赚到给这里加床的钱吗?”
“当然可以。”男人像是听到什麽不可思议的话一般轻笑了一声,“不止加床,你们还可以再办一个孤儿院。”
梦中成年的画子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就如看电影一般,他轻叹着看着曾经的自己与弟弟对视了一眼,而後抖着腿站了出来。
“好的,我们跟你走,”他想了想,握着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父亲?”
男人满意地笑了笑,使了一个眼色,让身後看着像助理的人拿起那幅画,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叫我父亲。”
他转身,眼神一直在那幅画上,再也没看刚被自己领养的小孩们一眼,
“叫我[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