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问罪“谢瑾他,皆已沦为弄臣。”……
哀号彻天,迎丧队伍已从玄礼门出了宫。
永安殿内残留着黏腻的腥气,犹如一床浸满血水的被褥压在胸口,如溺水後的死里逃生,闷得谢瑾透不过气。
“殿下……”
齐光“咚”的一声沉重无力跪了下来,痛苦自责道:“卑职无能,没能拼死护住殿下,才令殿下受此大辱……是卑职的错!”
“殿前司乃天子之卫兵,职责是戍守京师,齐光,你没有错……”
谢瑾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轻轻一动,浑身就疼得直钻冷汗,还是费力撑着精神:“你先起来。”
齐光擡头又一眼注意那枚耳骨钉,比寻常耳坠要大上许多,鎏金点缀,鹂鸟通体皆是褐中透绿的翳珀,倒是意外与谢瑾的瞳色呼应。
连世间最好的金玉都配不上谢瑾,这种作践人的玩意又怎能戴在他身上?!
见他还是失神跪着不动,谢瑾无奈道:“你这样跪着,如何帮我取药?”
齐光听言一愣,忙擦了擦泪痕起身,到一旁的药箱翻找出一瓶金创药,然後小心翼翼地揭开被褥。
“这……”
齐光一想到这伤是如何来的,还是觉得一阵触目惊心:“要不卑职还是去请信得过的御医来!”
“不可……”
谢瑾接过那瓶药,蹙眉吃力说:“弄臣之计,多半是司徒钊利用我离间裴珩与北党关系的招数,不出两日,满朝都会知晓裴珩赐我鹂鸟钉一事,届时必定生乱。若还传出他对我犯浑……无异火上浇油。”
他忍着痛,缓缓呼出一口气:“小伤而已,我自己上药处理就好。”
齐光如鲠在喉,握拳道:“殿下向来以大局为重,这些年斡旋在先帝与皇上之间,已是极力忍让!可要是连今日这口气都能咽下,难道丶难道您真甘心入弄月阁当皇上的——”
宫里人背地里称呼弄臣,还有许多难听下贱的字眼,他当着谢瑾的面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偏头暗恨。
谢瑾亦不太想回忆方才所经历之事,他暗攥紧身下的被褥,目光黯淡了几分:“裴珩无非是想羞辱我,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怨,我也盼着有一日能与他好好清算。可是齐光,来不及了。”
“殿下?”
他望着谢瑾眉眼间如云的愁绪,虽不太明白这“来不及”的含义,心不由跟着沉了下来。
“中原未定,黎民本就多艰。寒冬一过,北朔军必定会卷土重来,不能让大雍内部此时因我再出什麽乱子。”
齐光叹气:“那,殿下可是有什麽打算?”
“已是平生行逆境[1],弄月阁未尝就是死路。”
谢瑾淡薄的笑意稍纵即逝:“齐光,还得麻烦你替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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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裴珩都没去早朝。
今日百官在长昭殿又白白等了两个时辰,最後只等来个传话的御前太监。
衆人悻悻而散,正逢雪後初霁,天气有了回暖的迹象。
兵部尚书韦廉步子沉重地走在大殿前,仰面见那日光照下来,不知怎麽被激恼了,他忽将朝笏怒摔在地,痛骂道:“司谏院向来不是将什麽‘谏天子,批逆鳞’挂在嘴边,如今新帝不思朝政,怎麽一个个都成死人了!?”
周围官员皆是一怔,纷纷看向韦廉。
不少人对裴珩疏懒朝政心中不满,只不过韦廉先将这话说了出来。
也有圆滑官员在旁劝道:“韦尚书何必动气,先帝丧仪刚办完,皇上哀伤过度也是有的,总得给他些时日缓缓。”
“缓?那谁给边境将士时间缓!”
韦廉愤懑难耐:“大雍与北朔停战已有两年,他们可是备足了兵马,加上今年北方闹雪灾,一旦开春回暖,北朔铁骑定会向南掠夺我们的土地和粮食!与其到时以身殉国,倒不如今日我就去陵阳殿,请皇上亲手取了我这颗脑袋!”
“这可行不通啊——”
韦廉是武将出身,嗓门也大:“国之不国,已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尔等这帮文官就知道窝在建康这繁华烟柳乡犬马声色,大雍要何日才能重返上京!”
“韦尚书慎言啊!”
“哎,韦尚书……!”
那帮劝阻拉扯的官员在长昭殿前就乱成了一派。
大殿前唯二穿紫袍的官员没有掺和,他们分别站在玉阶高处,冷眼旁观这一切。
丞相司徒钊挪了两步,主动过去朝那白眉老臣作揖道:“先帝在时,康太师不是最爱指摘皇上的各种不是,怎麽今日只在这看热闹?”
康怀寿乃世大儒名臣,是三朝元老,更是三朝帝师,他最看不惯司徒钊这种靠钻营取巧上位的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