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醉意朦胧。
她点了接通,声音有点软地打着招呼:“妈妈……”
电话突然打通,黎月还愣了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刚要欣喜地开口,又为这一声而突然愣住。
明泱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叫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冷静的丶淡然的,而不是这样又娇又软。
但黎月也很清楚,他们早就错过了女儿最懵懂也最柔软的那段时光。
她心口塌陷下来一角,柔声叫道:“宝贝。”
他们不放心,联系了她一整晚,直到现在才终于联系上了人。可是想了想,黎月的第一句话没有说别的,依然选择了那句:“新年快乐,宝宝。”
在这一年的第一天,和女儿说的第一句话,黎月还是希望是美好的一句。
“新年快乐。”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没有惊扰到她此刻的世界。明泱靠在床头,和妈妈闲话家常。
她忙着拍戏,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默了几秒,她低低说了一句:“我都想你了。”
她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印出小小的一片阴影。
黎月怔然。察觉到她应该喝了酒,也在同一秒敏锐地发觉,她不是在同自己说话。
但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她很快就如常地安抚起小女儿。不管是以她的身份,还是以赵瑞芝的身份,她都想要熹熹被哄得舒服开心。
“妈妈也好想你。好久没有去看你,你过得好不好?”
明泱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没发现对方看不到。
今夜母亲的温柔唤出了她更多的表达欲,她轻动了下眼睫,突然讲起了陈年旧事:“我不喜欢那条裤子,一点也不喜欢。明明是我的生日,为什麽不可以买我喜欢的裙子呢?”
它贵一点,但只是贵一点点。
“我可以不要蛋糕的。”
忘记了岁月,她很小声地和母亲作着商量。
时隔多年,她早就忘记了那条裙子的模样,甚至连什麽颜色也不记得了,只是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执念。
她现在早就有了数不清的裙子,穿过数件高定,她可以恣意地拥有很多华丽重工的礼服。可是年幼生日时得不到的那一条,就是不一样。
执念的是裙子吗?——或许不是,而是这麽多年里没有得到的种种。
黎月当然不会知道她说的是哪条裙子,也无法实现她的生日愿望。在电话的那一头,就只能静静地聆听。
就如同这麽多年,她所错过的那些岁月,她都只能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角,对女儿的生活浑然不知。
温承章拍了拍她的肩,唤回她的注意,示意她将免提打开。
他们刚从宁城飞回北城,奔波劳碌几日,一刻不停,现在正在前往他母亲住所的路上。
打给女儿的电话终于打通,他也想听听声音。
黎月回过神,压了压那股复杂的心绪,点开了免提。
她没有拒绝或者是责怪,而是柔声顺着孩子的话往下说:“我们宝贝,当然可以穿喜欢的裙子。不需要用蛋糕换,裙子和蛋糕都可以有。”
黎月的话音刚落,就有一滴眼泪掉在了被子上面。
赵瑞芝不爱她吗?
也不是。赵瑞芝也会在她生日的那一天,给她买蛋糕丶买新衣服,给她庆生。
可是要说很爱,也没有。再想要更精细的丶更多的,就没有了。这份母爱有限,不单薄,却也不浓郁,可能是她对爱意的需求太高,才会觉得无法满足。
她的诸多不甘,都只来源于她自己的无法满足。
人啊,总是太贪心。欲望无休无止,欲壑难填。
“妈妈。”她轻眨眼睫,拢抱着手里的被子,一碗水端平地说:“我也很想爸爸。”
记忆中,小时候爸爸经常抱她,对她也有疼爱。虽然平时联系较少,但她对父亲还是有一份感情。
电话那头默了好半晌。
黎月才回说:“他知道,他还跟我说呢,他也很想你。你是他的女儿,他当然……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