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8章(捉虫)变故
清晨,外面雾蒙蒙的,草叶上凝着一层白霜,就连放在屋檐下的泔水桶表面也结了一层薄冰,着实有些冷。
好在天边已能看见明黄的光亮,应是个大晴天。
谢知云给竈洞添上柴,舀一瓢水倒进锅里。趁这功夫,快步去堂屋端来一盆糠,掺着扒下的瓜皮和菜梆子一起,上锅大火煮着。在竈门口坐了会儿,又从角落的松枝底下摸出四五个番薯,绕圈摆在边沿。
许是天气冷,鸡鸭下过几回蛋,渐渐就又没动静。但喂养却不能因此马虎,见它们没之前那麽能吃,还改成喂熟食。
也幸好齐山早有准备,之前摘了许多豆角叶子丶瓜秧和嫩草回来,费力剁碎晒干後,用麻袋装起来。在缺少食物的冬日,混着谷壳丶麦麸或者萝卜秧,才不至于饿肚子。
柴放得足,只一把火,锅中就开始冒热气。叶子糠吸足水分,变得松软许多。
谢知云伸手掐动番薯,发现都已经能剥下皮,便挨个拿出放到竈门口温着。
舀出煮好的鸡食,端着木盆慢悠悠来到鸡笼边,挪开木板塞进去,肥壮的鸡鸭立马挤上前。
因今儿约好了要去石桥村收山货,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会回来,鸡鸭不方便放进林子。虽有二黑在家守着,但万一被什麽野物叼走,寻都没处寻,还是关起来的好。
正重新将木门抵上,就听见二黑嘤嘤叫。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齐山放驴回来。
他走上前,接过男人手中那一束红艳艳的火棘果。最下面那一截的尖刺都被掰干净,正好可以捏在手心,也不怕扎。
指尖拨弄簇成团的小红果,笑眯眯开口:“我正说屋里那把苇草枯得可以烧火了呢。这个好看,红红火火的,瞧着就喜庆。”
“有好大一丛,喜欢改天去挖回来,栽在院子里。”
“行啊,开的花儿也好看呢,”谢知云点点头,径直往屋里走,“我煮了番薯,再扒两片菜叶子,把剩饭炒一炒就能吃。”
“好像还剩两个蛋,一起炒算了,回来再找人买。”
谢知云应了声,到卧房将桌上竹编花瓶里的苇草抽出,换成火棘果,就进竈房忙活。
一顿饭吃完,太阳渐渐升起,走在路上就不怎麽冷。
之前给过口信,到石桥村村口时,已有几个人等着。
简单寒暄两句,夫夫俩就麻利地给人过秤丶结钱。
不过大冬天里,能寻到的新鲜山货并不多,拢共加起来也才几十斤。
送走最後一位大娘,他们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再没人来过。
谢知云揉揉发麻的腿,站起身道:“先走吧,下回再来。”
他们今儿来得挺晚,若有东西要卖的,早该到了。
齐山也等得有些不耐烦,点点头没多说什麽,同他一起整理板车上的货物。
暂着山货和谢知云,驴车走得慢,齐山也不催大花,任它自己前进。
天上零星飘着几朵薄云,太阳直直照下来,却并不热,只觉得惬意。
谢知云靠在麻袋上,不由眯起眼。
突然听见齐山唤了声:“三水兄弟。”
他掀开眼皮转头看过去,就见迎面跑来一匹枣红小马,背上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方璟府中的下人,姓吴名淼,大夥儿都习惯喊他三水。因常帮忙卸货,一来二去的,和齐山混得挺熟。
马跑得很急,吴淼用力朝後拽动缰绳,才堪堪将其勒停。
“大山哥,”吴淼翻身下马,讨喜的娃娃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可叫我好找,你们应该没收多少货吧?”
谢知云心中咯噔一声,赶忙坐直身子,从板车跳下来,绕到前方站在齐山身旁。
齐山正老老实实回话:“就车上这些,只有五六十斤,还打算再去别处瞧瞧。三水兄弟急着找我们可是有什麽事儿?”
吴淼苦着脸长长叹了口气,嗓音干哑:“嗐,少爷刚接到家里的信,说是北疆雪灾冻害严重,房屋压垮不少,连牛羊都被冻死,又有邻国趁机作乱,不大太平。商队短期内是去不了了,只能南下碰碰运气。但以往没走过这条道,不晓得是什麽情况,不敢带太多东西,所以暂且不收货了,一切等回来再做打算。”
好似有洪水猛兽在他後面追,一段话说得又快又急。
但齐山和谢知云都听明白了,不由也跟着愁眉不展。
两人并未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之前就听方宅下人说过,崔牧川有个舅舅在京城当官。商队选择往北做生意,也是因为崔牧川对那边比较熟悉,有不少朋友,好打点些。
消息越是可靠,就越是恐慌。
比起货卖不出去,俩人更担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儿——
“可知战况如何?北疆离得那麽远,该不会打到长州府来吧?”
接到消息就被遣出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沿途一直在问路,方才又说了许多话,嗓子干得厉害。吴淼刚张口起个头,就不住咳嗽。
齐山连忙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他。
吴淼也不嫌弃,一把夺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擡手胡乱抹抹嘴角,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
“信里说已派了几位大将军前去坐阵,夺回几座城池。但这事儿谁说得准,保不齐哪天局势又变了。再说就算不打到咱们这儿,那些个商户也兴许借机捞钱,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多备些粮食在家。”
齐山接住扔过来的葫芦,认真同他道谢。
吴淼一摆手道:“我哪儿晓得这麽多,都是方少爷嘱咐的。我还要去别处报信,就不与你们闲聊了,二位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