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触了触他嘴唇,故作轻松地说:“等到得胜那一日,让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说的什么话!白栖岭忍不住笑了,低下头狠命亲住了她。他们都忘记这亲吻的滋味了,花儿迎上他的舌,吮一下,他喘一声。他骁勇起来,她受用,外头却想起了鸟叫声。
花儿一把推开白栖岭,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哪里来的哪里走了!她顺着窗爬下去,朝飞奴的方向望一眼,紧接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她走到一个安全僻静的地方,才摊开手,拿出白栖岭悄悄塞给她的纸条,看一眼,仰头吞了。到底是防了飞奴一道!
她急急赶回去,霍言山还在睡着,照夜悄悄撤走,临行前对花儿说:“谷大将军还没消息。”
“倘若真是他,他早晚会逃出来。”花儿即便这样说,却仍旧担忧谷为先。她看着照夜走远,再看看熟睡的霍言山,不知为何,她有隐隐的不安。
这种不安令她翻来覆去,闭上眼睛就是火光或噩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了。索性起身到外面坐着,吹着风,企图令自己平静,却毫无用处。
她头脑好乱,谷为先、白栖岭、照夜、衔蝉、叶华裳,交替出现,赶都赶不走。怎么年纪越大还这样没出息起来?又不是没打过仗!他们又不是没走上过绝路!不一样绝处逢生了么!可谷为先呢?谷为先去哪里了呢?
最后她又想到霍言山。
少年霍言山,可谓一个奇人,心性坚定、智力超群,一个人勇闯燕琢城,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他少年时有那样的魄力,怎的到了如今又这样好摆弄了呢?人当真是会这样变的吗?
花儿想不通霍言山。又想起那一日霍言山带着一身酒气来,在那以前他对她用慢性的毒,他大概不知狼头山的毒物早已浸入她的身体中,以为用的毒是管用的。她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造一场如幻的春梦。霍言山信了,在空城烧起来之时随她跑了,她演得情真意切,他也情真意切…
等等,花儿腾地睁开了眼,霍言山何曾真正情真意切过?他每每接近她,都是半真半假。花儿心中的不安愈发盛了。
谷翦曾与她说:“兵家打仗最忌轻敌,脑力虽有悬殊,但是人就会有疏漏。最可怕的便是别人看来不如你,但找到了你的疏漏。”
真相本该抽丝剥茧,可她甚至还未真正动手,霍言山就这样束手就擒了吗?霍家人制香那许久,霍言山就真的被她的香迷住了吗?那空城呢?就那样被他们烧了?
莫轻敌,莫轻敌。谷翦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花儿捂住了自己的头。她意识到,他们每个人都身处迷雾之中,她、白栖岭、叶华裳、谷为先、霍言山…他们,统统都站在迷雾之中。他们统统不知下一步事态会如何发展,只能拼命攥着手中那仅剩的东西,企图以此来博一个最大的前程。
这一夜,花儿觉得自己的智慧才真的开了。当她从走出燕琢城,拿起一把刀,骑上战马以后,始终被命运推着走。她何其有幸得以活到今时今日,又在这世上杀出了一个名声,可是…可是,她从来没有高瞻远瞩的气概和魄力,她过去的种种在今时今日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
花儿想:每个人手中都握着至关重要的东西,这一次,我身边没有白栖岭、没有谷为先,我不能再仰仗他们了。那么,我拥有什么呢?我该以什么与敌人相搏呢?
在花儿身后的房间内,原本睡着的霍言山缓缓睁开了眼。黑暗中那双眼,迷茫消退、浓雾散去,是那样精明的眼。听到响动后,他的眼又闭上了。
花儿站在床前看了他片刻,霍言山看起来仍旧在熟睡,他睡得越深,花儿越觉得他或许早就醒了。也或许他始终没睡。
而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滇城,在浩浩荡荡的撤兵以后,于一个深夜,十万大军偷偷出城。他们沿着滇地的山脉一路扎进深山里,紧接着销声匿迹了。
霍琳琅呢,总觉得哪里不畅,指尖冰凉,捂着心口问飞奴:“那不孝子如今在哪里?”
飞奴答道:“跟孙燕归在一起。”言罢递上一颗珠子,霍琳琅张口接了,那幽香即刻在他口中散开,他微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声。飞奴敛眉不语,又递上一杯茶。见霍琳琅抬眼看他,他就拿出另一颗珠子,兀自吞了。霍琳琅终于闭上了眼睛。飞奴脚步后撤,退出了房间。外面霍琳琅的随身护卫都睁着鹰一样的眼睛看着他,随时准备开启一场嗜血的撕咬。
而二十里外的衔蝉和墨师傅,正在观天象。墨师傅盘腿而坐,看到天上星光璀璨,观星之人不应泄露天机,可这晚星象与当年“徽州一乱”如此相像。墨师傅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看衔蝉。
“怎么了?墨师傅?”衔蝉只觉得心里发慌,轻声问着墨师傅。而墨师傅呢,摇摇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照夜却睁开了眼,他又做了噩梦,梦里是无边无际的火海和被血染红的额远河。奔涌的额远河很快将鲜血带走,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边的懈鹰察觉到什么,对他说:“良心这个东西,是掣肘也是良药。”
自认不再有良心的阿勒楚,藏在草原的最深处,伺机而动。他的兄弟们早已杀红了眼,而他一直在等待最后的时机。战士对他说:“有王妃的下落了。派人去接么?”阿勒楚则摇头:“让她自生自灭。”他不会想到,他的王妃没有死,叶华裳不会死。
只有谷为先,被一群醉汉围着。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想上前一步,又小头目喝退。谷为先冷眼看着他们,掐算着或许天时已近了!他原本不信这些,但这一晚的圆月真的透亮啊!
柳氏在白栖岭面前醒来,再一次被噩梦惊扰的她彻底崩溃了,她哭着说:“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白栖岭打断她:“我都知道,接下来,你听我的。”
白栖岭的手动了动,他不知自己是那牵线的手,还是受制于人的偶人,总之,一切就这样交织成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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