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已经知道淮王殿下谢成烨并不爱她,自然不会再生出什麽妄念,不会再粘着他同他有亲密举动,这样日後他恢复记忆,淮王殿下也不至於觉得膈应,觉得她的存在耽误他和真正心上人的感情。
但若是想顺利和离,还是需要他先恢复记忆。
她想得入神,手指打旋,缠着腰间的白玉葫芦带子,脚步机械向前挪动,连谢成烨什麽时候停下脚步都没注意。
等反应过来时,青蓝色衣衫下的高大身形已离她的脑袋仅几寸距离,她闭上眼,咬牙接受即将到来的疼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是一只手掌抵住她的额头,充当了碰撞中间的缓冲器。
谢成烨低首,醇厚的声音响在她耳畔,「窈窈,当心看路。」
她闭着嘴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没有因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羞涩,只向後退一步,不解地问:「为什麽突然停下?」
他因她退後的动作眼神暗了暗,又很快恢复如常,指着前头人潮攒动的六泊巷巷口,「快到了,前面人多,怕窈窈和我走散,本欲停下牵着你走,可只见到你在後面跟丢了魂似的。」
沈曦云经刚刚一顿思索,已想明白自己要如何和失忆的谢成烨相处,平和友善,保持距离,时机合适,立马和离。
因此准备依着这个原则回话,可一张嘴又因称呼为难,她今日以前遇到谢成烨都是时时刻刻「阿烨」长「阿烨」短,但现在这个称呼,她叫不出口。
「多谢郎君好意,外头人多眼杂,我既已成婚,还是要稳重些。春和丶景明都在後头跟着,要是担心走散,我挽着她们便是。」
纵然极力想平和以待,但她的话语还是透着股明显的疏离。
谢成烨原本已伸到跟前的手放下,倏然一笑,不置可否道:「也好。」向後招手把春和唤来,让她陪着自家小姐。
长安早晨憋了一肚子话,如今见最爱讲规矩的春和走了,连忙试探着想和景明聊两句,往她身边走上几步,道:「你家小姐今日是怎麽了?」
景明本不想搭理长安,架不住小姐变化太奇怪,怪到她们几个伺候的都看出来了,往日小姐同姑爷未成婚时在坊市转,哪回不是欢欢喜喜拽着袖口,身影挨着,可今日全变了样。
自家小姐的性子,她们从小相处都是知道的,纯净赤诚,坦荡又心软,因此她和景明其实都疑心是这位新姑爷做了什麽坏事被小姐知道才让小姐态度大变,特别是刚听到刘婶子家的事後更是如此。
她转过头眯起眼盯着长安,把长安盯得心里发毛。
「我家小姐如何自然有她的道理,倒是你,你来沈府伺候姑爷也有约二十日了吧,若是姑爷做了什麽对不起小姐的事,你可莫要隐瞒,别忘了是沈府给你发工钱。」
长安被景明的回话吓得一嗬,後悔早知自己不开口了,怎麽把话头引到他和主子身上了,他悻笑,连道:「是是是,我自然明白。」
又不忘替主子辩驳说好话,「我伺候姑爷这段时日,平日他不是陪小姐,就是处理商事,出门我都时刻伴着,哪里有功夫做其他。」
见景明还是一脸狐疑,他开始搜肠刮肚平日从话本子里学的说话技巧,想给主子洗清嫌疑。
奈何话还没说出口,众人已到了六泊巷的郑家馄饨店。
店内充溢猪骨汤底和肉馅的鲜味,沈曦云熟门熟路付钱叫上五碗馄饨,拐到店内靠墙角的空桌上坐着。
谢成烨坐到桌对面,以前是沈曦云叽叽喳喳说得多,今次她没了兴致,一时间气氛陷入沉默。
长安并着春和丶景明坐在隔壁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看不出什麽章程,没人敢上前,又不好当着主子面大肆交谈,只得也沉默坐着等馄饨。
成了喧嚣铺子中一道奇景。
好在鲜肉馄饨只需滚锅煮熟,汤底都是早已熬煮好的猪骨浓汤。
不消片刻,一身素色短打的夥计手提竹篮,步履轻快,行至桌边,竹篮一放一揭,便是五碗鲜肉馄饨,留下句「客官请用」,复回後堂。
沈曦云径直舀起一只馄饨,放在嘴边吹气,热气氤氲,飘散到她眼前,使得对面谢成烨的面容模糊不清。
吹到不烫了,第一只馄饨下肚,她埋首间听到耳边有人在叫「林公子。」再抬头前望,谢成烨已起身同过来的一中年男人交谈。
馄饨鲜香味美,她一边品尝一边忆起她此前落下的重要事。
失忆流落民间的淮王殿下不叫谢成烨,而是叫林烨。之所以还有个烨字,是她救下他後,小厮替他换衣时,从身上寻到一莲花坠子,上面刻着烨字,她便猜测是他姓名。
为了能让他入户籍造册成婚,不至於当江州城黑户,她寻到急用钱的林秀才家,把谢成烨籍贯挂在此处,便有了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