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身下的江玄眨了眨眼睛,低头叠手帕。
一旁的女人?穿好衣裙,小声说道:「那个……他没付我钱。看样子好像活不过明?天,所以能把之前赊的帐付清吗?我还要过年呢。」
「……」叶霁雨止住笑,缓缓从腰间荷包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女人?,「做这种事都要赊帐的男人?,你该清楚他是个什?麽货色,不用想都知道他不会还钱。」
女人?拱手:「谢谢女侠。」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麻袋。」叶霁雨低头对脚边江玄轻声说道。
他站起身,说了黏糊糊的一句:「那你小心点,我下楼去拿……」
「去吧。」
江玄合上门,下楼走?到空旷的桌前。
冷风吹得腰间发带随风飘摇,他眼底带着笑。戴手套的手拿起桌上叠好的麻布袋,又轻快地上楼。
角落的墨旱莲和祁德也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个身影。
「应该没发现我们。」墨旱莲低头剥花生,「来找你爹的。」
祁德没说话?。
她?又说:「要不就现在动手?免得过几天要那麽麻烦。」
祁德微皱双眉,浑浊的眸中有迟疑与不忍,握茶杯的手缓缓收紧。
叶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兰馨曾这样对他说,那时她?脸上带着笑,笑得是那样明?媚动人?。
「夫人?虽然嫁进来没多久,但府上人?都觉得她?不错。本以为会像传闻中那般尖酸刻薄刁蛮任性,完全?不是。」兰馨一手扶着下巴,「夫人?很安静,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不麻烦下人?。」
「她?还夸你缝的香囊好看呢!说你真厉害!」
那时他只是低垂眉眼,答道:「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香囊里?塞了金块和银子,想吃什?麽就买,不要亏待自己。」
「知道了。」兰馨环住他的腰,抬眸亲他瘦削的颊畔,「谢谢哥哥。」
於他而?言,兰馨才?是他的妹妹。他不在乎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只想和兰馨长长久久在一起,作为一个哥哥就已经足够。
可惜,再见面只剩冰冷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扶桑。那个他们曾共同拥有的身份。
这种感觉多奇妙,仿佛祁德也随她?入棺,两?人?挤在窄小的棺中。血肉腐烂,骨骼纠缠在一起,直至被摧残成尘土,他们终於紧密相连,密不可分。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不要。」他这样回答墨旱莲。
「你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装怜悯干什?麽。」墨旱莲说完却低下头,盯着花生皲裂的表皮。
。
回到白鹤山後,叶霁雨将祁歌关在了房中,给门加了十几道锁。
祁歌不满她?的行为,抓住她?锁门的手:「你把我父亲关着干嘛?还把他打成那样……」
她?不想把身世的事告诉任何人?,也懒得同祁歌解释。抬眸咬牙道:「放手,不然把你也关进去。全?都是你母亲的遗愿。」
「我不信。」仍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放手。」叶霁雨抬头与站在一旁的江玄对视。
他瞪眼睛时像只小猫,双唇似笑非笑,头顶的雪花是小猫的银色胡须,头一偏终於落回到颊前。
「哎呀我不放!」祁歌边跺脚边哭,「你不准关我父亲,我母亲都去世了!你还要我怎样……我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亏我母亲还对你那麽好。」
祁歌蹲下身,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就这样坐在叶霁雨脚边哭,不顾脸上的斑驳胭脂。
「你能不能听话些?」她?吸了吸鼻子,「你也知道贺夫人?已经不在了,你父亲也老了。家里?还有这麽多孩子,还有个在吃奶的,结果偏偏是你最让人?恼火。」
她?气得踢了祁歌一脚。
「你知道贺夫人?有多想让你成熟些吗?」她?眼睛红了,眨巴几下掉下泪来。
祁歌的手背多了滴滚烫的泪,他抬眸瞧见叶霁雨捂脸长叹。语气平和了一些:「你要关就关吧,我管不了你。我要去处理母亲的後事了……」
祁歌起身往院子里?走?,走?到一半回过头。
叶霁雨蹲在门前,肩上披着江玄的霜色斗篷。江玄就守在她?面前,半跪在她?身边说些什?麽。
「那个……」祁歌对她?说,「对不起。」
「你快点走?。」叶霁雨冲他挥手,去拿江玄手心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