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夙望向纪老。
他虽第一次看到这位老人,但见这人眉宇间模样和纪慕年有三分相似,心中立时明亮如雪,谦声应了。
纪老复道:“既然如此,想必慕年也教你学了我纪家刀法。”
钟夙点头再应。
纪老扯出笑道:“那便拿着这把刀。孽子顽冥,此次失陷敌手,已是纪家奇耻大辱。区区断不会再轻易放他出来丢人现眼。”他看向钟夙,复又肃然道:“你既学了纪家刀法,便是我纪家传人,代孽子征战,切莫再蹈他覆辙。”
说罢,不及钟夙回应,头也不回往前行去了。
态度严厉,气势张扬,是天下第一人。
钟夙一时间无言,只愣愣看着两人离去。
※※※
暗夜里,南楚叫战将兵归营。
北封任南楚如何叫骂炮轰,数日闭战不出,南楚空有攻打之意,几日来却消磨得所剩无几。
军营里来来回回躁动一番,将士们纷纷回营入睡。
而在南楚军营里一个不起眼的军帐里,一人睁开眸子,踮手踮脚从床上爬下来。
他爬动的时候有细微的链条碰撞声音。但他却十分小心,慢慢拉着链条,轻声踮到床边一处。
那处正是银链所锁之处,钢钉入地一尺,将银链一端紧紧扣在地上。
那人慢慢伸出手,去挖刨钢钉旁边的泥土。
旁边的泥土已经极为松软,显然以前便被人刨开过。他快速拨开之前挖过的地方,往更深处刨去。
过了一刻钟,他终于摸到钢钉最低端,使劲用力地将钢钉起出。
纵然一手泥泞,但那人脸上低低展颜笑开,拎起钢钉细链,一瘸一拐地挪到帐门附近。
这人正是受伤被虏的纪慕年。他自上次腿部中箭后起出,受伤的腿筋脉被倒钩扯了,行路十分不便。
外面的人声息止,近处只听到门帐外一个守卫的鼾声。
纪慕年这几日很是听楚熙游的话,喝饱吃足,虽然脏了点,但是为了以后长远打算,眼下洁癖只得暂时忍一忍。
他听话,楚熙游的心情也便好一些。
眼见守卫逐渐松懈,纪慕年开始盘算怎么逃走,他每日趁没人的时候,刨钉挖土,到今日终于将拴着银链的钉子起出。
纪慕年估算了守卫的位置,沉气冲出,手中银链抛开就往守卫脖颈上死死勒去。
守卫猝不及防,被纪慕年勒住喉咙,拖进军帐里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弹。
纪慕年呼出口气,七手八脚地接下守卫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
他琵琶骨上穿着银链,很不好着衣,愣是偷偷摸摸地折腾了半会,才穿戴好衣服,将银链掩去了。
他又将士兵拖到床上,这才慢慢撩开帐帘,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慢慢地往外行去。
纪慕年拖着条腿,磨磨蹭蹭地走,遇到巡逻的士兵,他便停下来扶着身边事物低头站着,待到士兵走后,方才继续前进。
再行些路,他看到了马厩。
按捺住心中狂喜,他往马厩一步一步挪去。
而在他寻到马厩的同时,远方晋南城缓缓升起数十盏明亮的小灯。
此时正兴东北风,钟夙登上城楼,默默举起瞭远镜观看。
孔明灯随风慢慢往南楚军营飘去,如夜中燃烧的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