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牤牤把爹爹拿回来的水果洗了,我俩分着吃。
那水果特别奇怪,名字叫“雪莲果”,长得却跟番薯差不多,只是内部清凉透亮,不像番薯那么不透明。吃起来也比较脆甜。
但是对于一个孩子,尤其是曾经摔掉过牙的孩子来说,还是太伤口腔了——我嫌它硬,不爱吃。
牤牤倒是很喜欢这个东西,觉得比凉薯要好多了。
她又去菜园子里劳作,我跟去看,她介绍了舀粪水的瓢——是她自个儿制作的,用了一个空掉的油瓶,和一根秃掉的拖把。长棍尽头穿着大瓶子,非常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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牤牤的菜园子里还种着茼蒿和牛头菜,茼蒿非常苦,我很讨厌。但是牤牤很喜欢吃。她总把“苦”的东西当成“凉”,说吃了降火。
我向老人讨来的菊花,也青葱可爱,就是那刚生出的叶芽上,长了不少黑色的小虫子,我看一眼就头皮麻。但还是忍着恶心,把它们要么打掉,要么捏死了。
菊花的叶子里尖外圆,最外头像画了三道弧线,也像柔和了不少的枫叶——只不过枫叶不是深绿的。
菊花的茎秆像是长有一层绒毛,整体呈现浅绿色。我对它的植株说不上太喜欢,只喜欢它开的花。
院子里的榴莲苗已经长了一米多,形状非常奇特——根部从榴莲籽中抽出,最下面那节显现非常明显的粗糙外皮,拔高一点,就变细变小,茎秆变绿,而且不是渐变,倒像是有人圈断了粗糙灰皮,给上面重新种植了绿色植株似的。
由于榴莲苗的叶子青绿亮,牤牤十分喜欢。只是不晓得它能不能熬过冬天。
果然第一场霜下来后,它就蔫了。不管牤牤在外面再怎么用薄膜保暖,也留不住它了。
我的菊花倒是开得漂亮,虽然不是蟹爪菊那样的名贵品种,但大朵的明黄,璀璨绽放,翠绿的叶子在花朵的衬托下,都亮堂了几分。
我向来不以为那些所谓的雏菊、太阳花,这样中间空出一大片的花朵,能称之为菊花。
菊花就是要“丝丝缕缕向中扣,层层叠叠次第开。霜舞寒霄犹韧立,千条万道拘光来。”
在由夏转秋的这段时间,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基本熟悉了,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我不属于任何团体,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剩下的时间还要洗澡、吃饭、读书。没有空和其他人交朋友。
而且我小学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
在第一天报道的时候,我曾经在学校张贴的录取榜上,看过石圆圆的名字。开学之后,我也寻机去找了她。
她比从前更加苍白瘦弱了,整个人像冰皮月饼的冰皮盖在了树干上,枯瘦、雪白,脸上基本见不到什么血色。
只是石圆圆已经不认识我了。
应该的。
我都已经比从前胖了许多,而且我们已经分散近四年了。
此外就是,我基本不会在学校主动交朋友,也确实没交过什么朋友。但石圆圆温柔和善,雪白漂亮,应该不会缺少朋友。
我见她不认得我,且表情惊愕,只好告辞了。
好在我幻想世界的朋友多。
秋天刚来没多久,我再回家的时候,就听说了搬家的消息。我十分惊愕,而且有些为难——我的菊花怎么办?
新搬的地方在倒周北路,是爹爹新开的一个售河沙点,名叫北路沙场。
北路沙场离我们学校倒是不远,只是大家都不肯搬我的花,现如今公公牤牤已经在北路沙场住下了,我的花儿还在化工厂待着。
我求了半天,爹爹才勉强答应帮我搬花。
牤牤其实已经帮我装好——将菊花从地里挖出,放在装水果的泡沫箱子里。
我将它从地下室抱上来,放进车后备箱里,关上后备箱,跑回副驾驶。
我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我上车,立刻踩下油门,一路向北进。
只是行驶到大姑姑的水果店时,我爹停了车,似乎他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道是嫌弃我的花晦气,还是他有什么急事要办,总之他把我和花都丢下了车,让我自己想办法去北路沙场。
他开着车扬长而去,我抱着花站在路边有些迷茫。
很快我想通了,先把菊花放在姑姑的店外,我再去北路沙场找牤牤帮我。
我跟姑姑说好了,那些金黄的菊花我就放在她店外两三米外的平台上——这里比马路高出十公分左右,一般不会有车上来。
结果我刚走出两百米,想到我根本没有钱搭公交,或许向大姑姑先借两块钱,我可以直接抱着花去北路沙场。
等我回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令我至今都伤心不已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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