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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让我想想!”

这个时候跳车离开固然爽快,但实在不甘心,吴家公子怕你几句话?

“岩吞,你刚才说什么北上南下?”

“回吴少爷,头人交代一定要教您知道东南西北。在我们摆夷,北边、东边为上,是尊贵的。男人的座位一定要设在北边。吃饭、睡觉时,妻子更不能占北侧方位。”

吴崇礼恍然大悟,回想昆明土司寓所的布置,原来自己被踢下床的唯一原因,是上床躺错了方向。

情何以堪!

他长叹半口气,憋住半口惩罚自己内伤。

什么欲念什么馋念,都消弭了,不重要了。

吴公子能勾得人为他争风吃醋,不只靠一副好皮相,还因为他知情识趣擅揣摩人心,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想勾的人,送钱、送物、送心情。至于刀昭罕,吴公子也投其所好(投摆夷人所好?)去卖力修路架桥了,如今却发现完全勾错方向……回味过去两月,为谁辛苦为谁忙?

罢罢罢!

吴崇礼翻身跳下马车,旁边人没反应,竟没人抓他。他打个趔趄后站稳了,笑得风度翩翩。

“岩吞,回去禀告你家头人,我从来不是他妻子,也不可能做他妻子。他要不明白,去问土司和印太。当初我们只说是成亲,没说他是夫我是妻。我现在就休了他。他要认,从此各走各路。他要不认,那只能劳烦他做我吴少爷的妻子。我们吴家也有一套治媳妇的家规,不过是用汉文写的,我不欺他,等我翻译成摆夷文再给他看。”

“吴……吴少爷?”

吴崇礼掉头往来路走去,几乎是踢着正步走的,石头路也欺负人,透过鞋底硌得脚掌发麻。

他红着眼但不是想哭,他嘲笑自己,浪荡子也有被人荡的一天。

没有哪个男人舍得踢他下床,但也没有哪个男人能让他两年以后还馋得心乱如麻。

忍受苦累策划两个月,如今才晓得碰上个没缝的鸡蛋。自己这只苍蝇,原本也只与臭鸡蛋臭味相投。

吴崇礼忽而愤怒忽而自怜,一会儿想大骂刀昭罕,一会儿又恨不得自己吃两耳光。路也不用修了,还是上前线吧,听说蒋委员长让六十军去武汉,那且方便,直接坐飞机过去。还是军队里便宜,大家看对眼了就一起滚,不乐意就一拍两散,他们要争要抢自去解决,从不来烦自己。又想着两年前且在这里吃过亏的,早该领教着摆夷人的不好相与,自作聪明的结果就是自轻自贱……

正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得脑仁疼,忽听后面马蹄乱响。他猛醒被岩吞他们追上可不妙,一面后悔刚才没抢匹马走,一面撒开脚丫子飞跑。

名份

吴崇礼撒开蹄子逃命,后面的催命马蹄声却不远反近。他学过对付土狼和熊瞎子的招数,明白应该跑折路或走下坡。问题是山路没法折返,下山倒是方便,但那下去就是波涛汹涌的怒江,一匹马落下去且听不见响的。

吴公子给人的印象似乎是行事不考虑后果,但那是针对烂摊子,若事态后果关系他身家性命,他是一定要计较的。计较来计较去,还着实找不到一条便宜的出路。

追兵也晓得他走投无路,戏耍般放慢速度,与他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

“得得得”马蹄声像催命符,不紧不慢地对逃者施以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

心肺要踢破胸膛了,耳底也要穿了,听不到马蹄声也看不清路了,不能再跑了!

吴崇礼趔趄着停下,晓得不能坐下去,勉强站稳了,撑着膝盖喘粗气,生生把眼泪和着唾液吞下去。

追兵也不靠前,依然落后半个马身位站着,马匹的喘息热烘烘地喷在吴崇礼后背。

尊驾是谁,吴公子有数了。

“你到底想怎样?”他也不回头,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

后面没有回应。

“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灌醉你乘机……这两年耽误你娶太太,更是抱歉。要怎么赔,你开个价。只是我爷爷断了我的供给,我薪水不多花钱也没计划,现在是身无分文,你要不急,等我回昆明再筹钱给你。”

吴公子虽然长在番邦,缓兵之计却耍得熟练,一面用言辞松弛追兵心神,一面观察去路,前面一段是缓坡,斜斜伸向怒江,若奔过去抓住灌木、石头攀附借力,或许能躲开追兵。

“你看我来这里,是诚心修路架桥的,这块山头还是我踏勘的呢。年后就到班宇寨,你猜这里要架几座桥?”

吴崇礼抛出一个疑问,略停两秒假装恭候答案,然后忽然启动,向看好的路数急冲过去。

只是,只是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仿佛就是两步的距离,腰上一紧脚下一空,人已被勒到马上。

吴公子挣扎了两下,意思意思,便安份了。

腰被人勒着,脖子被人掐着,又不是灭门之仇,实在没必要穷躲恶逃。

与人同骑且被人箍在身前,吴公子也是有经验的,那个经验虽然不惊艳但还过得去。吴公子犹记得马背起伏间所带来的多重刺激,只是当时身后的人不太争气,三十步不到就缴械了,让吴公子每每回想起就忍不住叹口气。

若……若现在身后有东西敢冲进来,我就敢把它夹断!

吴公子严正以待等了会儿,腰间禁制虽没有松动,脖子上的利爪已放开去拉缰绳,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变化。

吴家公子不太甘心,求证据找真相般往后撅了撅,没碰到预想中的物什,才想起身后这个无缝鸡蛋,不是与自己配伍的臭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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