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修无情道的剑修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姑娘的荷包,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不是,”纪灼眼神有点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短促地回答,“继续吧。”
霍月寻的动作微微一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乖乖巧巧地坐回位置、摆好原先的姿势,仍由纪灼继续作画。
接下来的一点收尾过程完成地无比顺利,纪灼没再分心,画完之后还先拍了个照片给画室那边的人,跟他们商量了送过去的时间和地点。
忙完这一切,刚好也到了他去酒吧上班的点。
霍月寻全程都温温柔柔的,像是完全看不出纪灼的尴尬和略微的逃避,只将他送到目的地,笑盈盈地开口:
“工作辛苦了,我等你哦。”
纪灼有点心虚,避开与他直视,胡乱地“嗯”了一声。
也因此,错过了他眸光里的某种情绪。
……
目送着纪灼进了员工通道,霍月寻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地抚摸着身侧的副驾座椅,指尖似乎还可以触碰到青年身上的余温。
“这就害怕了呀,”霍月寻弯着眼睛,语气似甜似蜜,“以后可怎么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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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纪灼都很努力地试着把那件事抛之脑后,试图跟霍月寻回归到原来的相处模式;但每每跟霍月寻共处一室时,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头皮发麻,说不出这种情绪到底是尴尬还是隐秘的羞涩。
所幸这时候快要到期末了,他为了挤时间画作业,暂时放下了火锅店的兼职,每天都待在医院里,跟霍月寻的相处时间也少了许多。
不知道这种状态到底是好还是坏,但纪灼每次想到霍月寻那双澄澈又期待的双眸时,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尤其是今天晚上。
他倚在宋嘉莉的床沿,刚写完就业指导课的论文,就接到了葛子宏打来的电话。
那头的语气相当兴奋和熟络:“灼儿,干嘛呢?告诉你个好消息!庆朗那边特别喜欢你画风,说你拿来的那副画绝了,打算直接把你的带课工资往上提一半!”
没什么会比这个更振奋人心了。
纪灼连忙跟葛子宏道谢,见宋嘉莉扭过头,便主动将声音调大放给她听。
“谢什么谢?是因为你自己画得好,所以人家那边才眼巴巴地给你涨工资怕你跑了啊,”葛子宏笑道,“真要是谢我,那你就来参加我今天晚上组的局。迈子和庆朗那边的人都在,都是熟人。”
“……”
纪灼扫了一眼宋嘉莉的神色,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外放的举动了,他略微压低了些音量,委婉道:
“宏哥,我今天晚上还有兼职——”
“别慌,哥们知道你有兼职,特意在你酒吧订的卡座,我跟老板说过了,你就来喝两杯,”纪灼的破手机漏音,完完整整地将葛子宏得意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哦对,霍月寻要是有空的话,你千万别忘了把他带上。他可是你的缪斯啊!”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等会见!”
对面不容分说地挂了电话。
纪灼深吸了口气,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宋嘉莉一本正经地吩咐他:“人家同学都邀请你了,你休息一下,跟他们一块玩一会。”
他有点无奈地扭头,看向脸色略差却颇有精神的宋嘉莉:“……妈。”
宋嘉莉这段时间的病情相当稳定,而且从她刚检查出症状到现在的这两三年里一直都在积极地配合治疗,基因检测之后稳住心态吃靶向药,按医院的说法,完全痊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怎么了?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跟朋友出去玩的吗,”宋嘉莉柳眉倒竖,语气像个小姑娘,“去,出去玩,把那个‘霍月寻’也带上。”
“……”
纪灼一脸无奈,听到“霍月寻”这三个字时,表情却又忍不住稍微变了变,滚了滚喉结:
“妈,你就别掺和这事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啦?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了吗,你这同学人好,三番五次接送你,还好心好意、免费给你当画画的模特,”宋嘉莉反驳道,“你现在既然用这幅画进了画室,不说别的,这个小聚会不能带人家参加吗?”
纪灼哑然。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幕,霍月寻每天接送他、替他出头、为他做饭、免费给他当模特……
而他却因为这个不痛不痒的“洗衣”事件,在跟霍月寻的相处中,有意无意地避着人。
宋嘉莉见纪灼沉默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
“儿子,人家对咱们这么好,咱们要懂得感恩。”
“你这个朋友,就像是前两年匿名给咱们捐款的那个大恩人,只行善事,不要我们的回报,”宋嘉莉说,“但是咱们自己心里得有数,就得给别人还过去,知道吗?”
纪灼张了张唇。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垂下了头,低声说:“知道的。”
恰好,这时快到他去酒吧兼职的点,在宋嘉莉的催促和殷切嘱咐之下,纪灼一路闷声下了楼梯,抬眼便看见了倚靠在车旁的霍月寻。
纪灼的步子顿住。
孤零零的路灯洒着昏黄的光,医院内静谧无声,一切的欢声笑语似乎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剩下霍月寻一个人安静又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没有在玩手机,只是仰头看着医院的一扇扇窗户,目光里带着微渺的希冀还有期待,似乎正在猜测,纪灼会在那里不经意地出现。
一瞬间,纪灼这些天来的逃避和尴尬都融化成了后悔,“哗”地冲上了头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巨大勇气。